密密麻麻的疼痛由锁骨处蔓延全身，如同针刺了般，极致的尖锐穿过皮肉，刺的肉绽骨裂，痛不堪忍。

这种感觉与记忆中的某个时刻重叠，噩梦一样反复冲击她的脑海。

那似在一处昏暗的深宫之中，她被锁铐在铁架上，一个面容狰狞的妇人拿着细小的尖针，狠狠在她身上各处扎刺…

沈清禾动了一下，扯的心口都是痛的。

“郑廉，你不是想要那五百金悬赏吗？你放了她，我配合你去衙门。”

耳边，传来霍凉笙虚弱的声音。

此时，霍凉笙光着嶙峋的上半身，胸膛处一片鲜血淋漓，而郑廉正在不停的为他擦拭着那些鲜血，当那些鲜血擦净，那刺于皮肤上的图腾分外显眼。

那是象征夏氏标志的赤龙图腾，虽似蛰伏，却显的张牙舞爪，威武盘踞。

郑廉笑了，拍了拍霍凉笙的脸：“霍兄，我可不是贪图那五百金，我要的是平步青云，登高望远，所以，一个夏国奸细怎么够呢？需两个才行！”

霍凉笙咬牙：“郑廉，你真够卑鄙的！”

“霍兄，你莫要怪我，要怪就怪那左良，实在是他给的诱惑太大了，若能将你二人押去京城邀功，我还做什么小吏啊，直接当个金吾卫副都统不好吗？”

郑廉说时，松开霍凉笙，拿着软巾，走到沈清禾的面前。

“真是可惜了这张脸蛋，倒也无妨，万一去京城被左武侯相中，说不定还能混个姬妾当，就凭这张脸，再不济，也能做个营中暗娼。”

说时，他伸手要去扒掉沈清禾沾血的衣袍。

“住手！郑廉，别碰她！”霍凉笙抬高声音，颤抖着制止。

郑廉顿了手，冷笑：“我不过是要为她擦拭一番血迹，霍兄不必这般紧张。”

一向不服软的霍凉笙却突然带着祈求：“你会弄疼她，给我，我来为她擦。”

霍凉笙红着眼眶，看着面色苍白，身前血色淋漓的沈清禾，眼底心疼之色倍增。

都怪他交友不慎，才害她跟着一起受难！

上天为何如此不公，要这样折磨他与她？

他要的很简单，只是想保护她，带她离开，让她不再受伤，可即便是这样简单的心愿，他都无法做到！

兴许是郑廉见他落泪，动了恻隐之心，将那软巾递放他手中。

又因担心他暗中使诈，便将他另一只手仍旧铐在铁杆上。

霍凉笙忍着疼痛，抬起手，拿着软巾，轻柔的附在沈清禾的锁骨处。

血迹一点点被擦净，显露出了与他身上一模一样的赤龙图腾。

“清禾，对不起…早知如此，我不该带你走……我没能力保护你，我就是个废物！该死的废物！”

霍凉笙红着眼眶，眸色早已经是氤氲一片，荡着水汽。

沈清禾从浑噩中幽幽转醒，看着这样忧伤自责的霍凉笙，她吃力抬手，用染血的衣袖为他拂去眼泪。

霍凉笙见此，握着沈清禾的手，哭的像个孩子。

“行了，别哭了，等到了京城，你们就自求多福吧，没想到啊，霍凉笙，你这风光无限的大理寺卿也会有这般下场，哼，你若当初能提拔我，也不至于落得如此凄惨！”

郑廉将霍凉笙拉开，眼底透着一丝恨意。

霍凉笙不屑冷笑。

他已经够惨了，还怕在多些凄惨吗？他现在什么都不怕，只害怕沈清禾在被押解的过程中受人欺凌，他必须要想办法保护她。

“郑廉，萧夏两国未必能开战，夏国不过是要以万马之势威逼萧国释放夏无谶，待夏无谶恢复自由身，第一个宰的就是你！”

郑廉愣了一下，却笑了：“霍凉笙，你当我郑廉是吓大的？”

“你能将白的变成黑的，能将我二人变成夏国奸细，自然胆量不小，但是眼前这女子不是你能得罪的，她是夏无谶的人，你最好小心些，别怪我没提醒你！”

郑廉眼里的笑一点点凝固，看着气若游丝的沈清禾，陷入了沉思。

二日，郑廉与几个官吏启程，押解沈清禾与霍凉笙赴京。

如今，沈萧二人身有夏氏图腾，被认定为夏国奸细。

这个罪名，是郑廉无中生有设计而来的。

一路跋涉，舟车劳顿，穿过沙尘四起的古道，沈清禾虚弱的身体愈发吃不消，又因藏了心事，郁结难合，每日都是昏昏沉沉，更显消瘦。

霍凉笙见此，难受至极。

那押解的几个官吏一直盯着沈清禾，见她衣带渐宽，柔弱中又不失娇媚，更显楚楚动人，我见犹怜，不由心痒难耐，生了邪念。

他们一个二个的靠近沈清禾，各种轻浮不堪之语频出。

沈清禾听罢，眸光阴冷，再等他们靠近，她伸手一巴掌扇过去，直接将人打蒙。

“还是个烈女！哼，你给我等着！”

被打的那人咬牙，悻悻离开。

霍凉笙很是不安，一路上都在提醒郑廉，沈清禾是夏无谶的贴身侍医。

“夏无谶染了怪疾，需要她医治，如今已派人在四处寻找，若找来此处，你们一个都跑不掉，郑廉，管好你那帮兄弟。”

郑廉听罢，皱眉，走到那几个官吏跟前说了什么。

那官吏们不情不愿的点着头。

驿站夜宿时，沈清禾坐在囚车上，仰着脸，看着夜空中的繁星。

看着看着，眼前一片模糊。

“清禾，吃些东西。”

霍凉笙拖着沉重的脚镣，拿着一个馒头递给她。

“我不饿。”

沈清禾慌乱的低头，拭去那不争气的眼泪。

“你若还想着陆淮迟，到了京城，我想办法见他，求他，助你脱身。”

霍凉笙艰难的开口，嘴角溢出无尽苦涩。

他无数次想要手刃陆淮迟，想要助沈清禾脱离陆淮迟的魔掌，可如今，他却因为无法护她周全，却要去求陆淮迟。

真真是讽刺。

沈清禾只是摇头：“谢谢你，凉笙，我不想看见他。”

霍凉笙默默站在那里，不在言语。

一个月后。

巍峨高耸的城门隐约可见。

郑廉早早差人送信给左良，告知细作已在来京的路上。

左良得了信，率领布政司的下属大张旗鼓的前去迎接。

并且在临行时，派人四处散布他成功捉拿两个夏国细作的消息。

左良巴不得能传到陆淮迟耳朵里，让他陆淮迟也看看，他并非纵情声色的酒囊饭袋，他能轻而易举捉拿细作，甚至比陆淮迟捉的还要多！

郑廉与几个官吏毕恭毕敬对着高坐于马上的左良叩拜一番，随即将沈清禾与霍凉笙押到跟前。

“左侯，正是这二人。”

左良一眼看见沈清禾，只觉眼熟，继而便想了起来。

上次正因为此女，害他在陆淮迟面前出乖露丑，失了信任。

一时愤起，上前，大掌狠拽住沈清禾垂至腰际的长发：“居然是你这娼妇？”

随即，乜眼看了霍凉笙，冷冷哼了一下。

曾经的大理寺卿，如今的落魄乞丐，自然也是认识的。

左良皱眉，极为不悦的问郑廉：“你确定他们是夏国细作？”

“没错，他们身上还有那图腾标志，且霍凉笙还道那女子是夏无谶贴身侍医，夏无谶正暗中派人四处寻找她。”

郑廉见左良依旧不信，便扒开霍凉笙的衣袍，让左良看那赤龙图腾，随即又去扯沈清禾的衣袍。

沈清禾反抗不过，被郑廉松散了交领，因心有顾忌，郑廉便不敢在扒，只隐隐露出些许图腾形状。

左良思索片刻，道：“先把他们关起来，另做打算！”

被关进暗房时，沈清禾昏了过去。

霍凉笙拼命的敲打铁门，希望郑廉赶紧找人救治。

郑廉自是不敢由她去死，立即找来大夫为沈清禾把脉。

“此女已有月余身孕。”

郑廉听罢，一番思量，便要去向左良禀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