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人还是沉默。

僵持许久，伊柠一闭眼一狠心，干脆利落地转过身，一股脑儿推了来人一把。

她在廊道上跑出去很远，正想回头看看那人还在不在。

却见原本她站立的地方空荡荡的。

怔松出神的一瞬间，伊柠再次撞上了那个胸膛。

对方没有一丝活人的温度与气息，硬梆梆的，好似一块铁板。

“……”

伊柠知道自己躲不过去，做了半天心理准备，缓缓抬头。

一张青白色的脸低头“看”着她，那张脸上……根本没有五官！

夜色变得愈发诡谲。

无人的亭阁中，如鬼似尸的怪物紧黏着她。

伊柠用肉眼根本看不到他的踪迹，只在每每不留神从背后撞上他的时候，才会感知到他的存在。

“呜呜呜，小月……”

伊柠泪花都飘出来了，一边头也不回地跑，一边徒劳地喊着同伴。

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伊柠跑累了。

她发现，那个怪物只会吓唬她，好像不会真正地伤害她。

伊柠又回到了那间厢房。

有气无力地在床上躺下。

怪物如影随形地出现在她身侧，伊柠一歪头就能看到。

床铺的帐帘、被褥，不知何时都变得格外红艳。

好似故事里的鬼嫁娘一般，娇美如花的少女躺在冰冷的尸块旁。

少女本人还在抹泪，呜呜哭了一会儿，伊柠彻底累了。

她选择眼不见心不烦地闭上眼睛睡觉。

……

醒来后，仍是深夜。

昏黄的烛火轻轻摇晃，高大俊美的男人弯腰侧卧着，一只手紧揽着她的腰。

伊柠几乎倚靠在他怀里。

在这个令人悚然发毛的深夜，两个人肌肤相贴的温暖格外让人眷恋。

——她是做了个噩梦？

伊柠觉得不对，什么噩梦会那么逼真啊？

她的眼睛都还是肿的，伸手一摸满是泪痕。

这个怀抱太过温暖舒适了，伊柠情不自禁地往里窝了窝。

她打量了一下近在咫尺的俊脸，发现他果然也深陷在自己的噩梦里。

那双低压的浓眉紧皱在一起，连高挺的鼻尖都挂着细汗。

淡色的唇瓣翕张，好似在断断续续地说着什么。

伊柠好奇地凑近去听——

“……本尊……要把……他们……都杀了……”

伊柠：“……”

伊柠深感羞愧。看人家小月，做噩梦都不改魔族本色，而她呢，连跑带爬的，哭了一整晚鼻子。

“小月、小月，醒醒！”

做噩梦肯定不舒服，伊柠也怕他的噩梦里或许会潜藏什么意外，于是试图把他叫醒。

但是完全没有效果。

难不成必须得靠自己从噩梦中挣脱？

伊柠正犹豫的时候，发觉小月突然激动起来，搂着她的力道越来越大，到了让她觉得腰肢发疼的地步。

“小月！”

伊柠忍不住想要挣扎的刹那间，司钺猛地睁开眼。

他胸口起伏，微微喘着气，眼神还有些茫然。

看见伊柠关切的脸，他忽然抬手把她往怀里一按，极为亲密地紧拥着她。

伊柠愣了一下，安慰地拍拍他的肩。

能理解，她刚出噩梦时也是这个反应嘛。

“这是怎么回事？是这个秘境的力量让我们做的噩梦吗？”伊柠问。

“嗯。”

司钺往她颈间蹭了蹭，依恋地紧抱着她。

“你梦到了什么？”伊柠好奇地道。

“……”

梦到他从数千年的沉睡中醒来后，没有什么大海螺传音，这世上也没有让他觉得有趣的存在。

他百无聊赖地在世间游荡，时间过得越久，他越觉得自己灵魂上似乎缺了一块，空落落的。

他好像没得到某种珍贵的东西，就已经彻底失去了。

这种感觉让他变得格外暴躁，加上那个新仙尊总来找茬。

他逐渐控制不住情绪，为了发泄甚至大开杀戒，险些心智迷失，永沉于无尽之海。

直到，一声清甜悦耳的“小月”把他从杀戮中唤醒了。

司钺闭了闭眼，简单地道：“嗯……活得太久，心智迷失了。”

“好高大上。”伊柠投以羡慕的眼神。看看，这才是有远大志向的魔。

“？”

司钺问她，“你呢？”

他向后退了退，看见伊柠微肿的杏眼，眉头一拧，忍不住流露出心疼，“……怎么了？在噩梦中很害怕吗？”

“也，也不是很怕。”伊柠把自己的噩梦如实说了，只是说着说着，她发现自己似乎找到了罪魁祸首，“不对，我想起来了，你你你……”

伊柠哭丧着脸：“你在我睡觉前说什么一个人睡会不会怕，搞得我潜意识里往那边想了一下，结果做噩梦的时候就成真了。”

“噗。”司钺忍俊不禁，“你的噩梦……”

还真是意外的简单。

这样也好，说明她的人生一帆风顺，并没有什么特别害怕的。

紧张刺激的时刻过去后，放松下来的两个人渐渐意识到……这个姿势好像不太对。

简直可以用亲密无间来形容。

四目相对，有点尴尬。

但是，这时候要是再放开，是不是有种欲盖弥彰的感觉了？

司钺果断强势地把人往怀里一搂，“离天亮还早，你安心睡会儿，我为你守夜。”

“……”

伊柠浅浅在心里挣扎了几下，最后屈服于温暖，默默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