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雪花簌簌，泡了脚的柳如绵浅浅睡下，这一夜她睡得辗转不安。

梦见了娘亲抱着她哭泣，梦见了沈卿彦与柳如絮拜堂交颈，梦见了陈舟跪在雪地里里，梦见了喜儿一身血衣……

“姑娘，姑娘醒醒……”

身后小丫鬟端了热水，喜儿轻声呼唤柳如绵。

她挣扎着从梦境中醒来，睁眼的那瞬间还有些茫然，她扭头，瞧见外面天蒙蒙亮，屋内还点着蜡烛。

“喜儿，什么时辰了，是镖局那有消息了吗？”

喜儿快速服侍她穿衣，低声道：“姑娘，怡风轩那出事了。”

“哦？”柳如绵捏了捏眉心，彻底清醒。

“据说一大早又是请大夫，又是拿人的，折腾了小半个时辰，还惊动了老爷。现下老爷让人来喊姑娘过去。”

“喊我？”

“奴婢给跑腿的塞了点好处，他说昨夜晚膳后二姑娘就不舒服，今早请了薛大夫来看，说是中毒了。”

“中毒？”

中毒喊大夫不够，还要把她喊去，傻子都知道来者不善。

上一世，可没有这一幕啊……

“姑娘，我们昨夜去过怡风轩，不是挺安静的？”

喜儿伺候柳如绵穿好大氅，又从小丫鬟手中接过手炉递给她，有些欲言又止。

“笼儿与裘儿她们呢？”

喜儿摇头，不高兴道：“应当还没起，奴婢也没让人去喊她们，免得她们来抢我的活，伺候不好姑娘。”

柳如绵沉默片刻，看向怡风轩的方向，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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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半夜下了大雪，下人们虽然及时清理了路面，却还是有些难走。

柳如绵与一行丫鬟尚未到达怡风轩门口，就听得里面乱哄哄地闹得人仰马翻，呵斥声与哭喊声不断。

她顿了顿，叹气。

门口守着的小厮见柳如绵到了，急忙迎上来引路：“姑娘，您可来了，老爷在里面等着呢。”

“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小厮低声道：“厨房干活的几个人被押了过来，听说是吃食上被动的手脚。”

柳如绵点了点头，整理了下身上的衣裳，才朝屋内走去。

堂内乌压压跪了好几个仆妇，不见柳如絮。

周素娘坐在柳穆山旁边劝他不要动怒，薛大夫眼观鼻鼻观心地坐在另一边，而正中间的柳穆山则目光沉沉地盯着走进来的她。

“女儿给爹爹请安。”柳如绵上前行礼。

“跪下。”

柳如绵没动，垂着眼不疾不徐道：“不知女儿做错了何事，竟惹得爹爹大发雷霆？”

柳穆山眯眼，他觉得这个女儿有些变了，又说不出哪里不同。

“怎么，我让你跪，你还不服气了？”

她的声音依旧平稳如常：“女儿不敢，只是听闻二妹妹这里出了要紧事，便急忙过来了，本想看看哪里有绵儿能帮得上忙的，若女儿有哪里做错，还请爹爹稍后责罚，二妹妹的事要紧。”

听到她的话，周素娘忍不住看向她，柔声道：“绵儿你可有哪里难受？絮儿昨夜用了膳食后便感到腹痛，呕吐不已，今早撑不住才去请了薛大夫，薛大夫说……”

她说到这里似是犹豫，不肯继续说下去。

“说什么？”

柳如绵露出不解的神色，明知故问道。

“二小姐中了菱皂毒。”

一旁的薛霜接下话头，将一个碟子往前推，“毒是被下在这碟豌豆糕中，幸好二姑娘吃得不多，只是受了些苦头。”

“二妹妹幸好没事，”柳如绵吃惊看向地上的仆妇们，“二妹妹平日里哪怕训斥你们几句，你们也不该下如此狠手呀。”

地上的仆妇们闻言顿时喊冤：“冤枉啊，我们哪里敢下毒，明明是……明明是……”

几个仆妇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开这个口。

其中一个仆妇狠下心，重重磕头道：“老爷，我们几个都是府中的家生子，对柳家忠心耿耿，每天都在厨房认真做事，有谁进出我们都记得清清楚楚，昨天真的只有大小姐带着丫鬟来过，真的没有其他人来过了。”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喜儿立即炸毛，护着自家姑娘。

“哼。”柳穆山指着中间跪着瑟瑟发抖的仆妇，看着柳如绵的神色相当难看：“她们说，你昨天中午去过大厨房？”

她面色不改，颔首：“是。”

周素娘立即好言相劝：“老爷，怎么会是绵儿呢，她们俩从小一起长大，感情……”

“是啊，”柳如绵站在原地没动，抬眸直视柳穆山，打断她的话：“我与二妹妹从小一块儿长大，感情就如周小娘说的那般深厚，爹爹一定不会因为几个仆役就怀疑我们的姐妹之情。”

她的声音冷冷的，没有温度。

她可以表现出楚楚可怜，可以立即跪下自证清白，然后周素娘为她求情，再将此事揭过。

从小到大，眼前人误会自己一次又一次，每次都是这样，结束后她再感激周素娘，念她的好，对她掏心掏肺。

可现在她不想演了。

她一夜梦魇，心头挂着娘亲的事情，又被拉来这里，此刻的她忽然厌倦了再次讨好眼前的所谓父亲，厌倦了“严父慈母”的戏码。

周素娘噎住。

“如果我真要下毒，理由是什么，毒从何来，真要下毒，我何必当着众人明目张胆地前去厨房，明晃晃地告诉所有人，是我干的吗？”

周素娘绞着帕子，瞄了眼地上跪着的仆妇，那妇人立即道：“昨日薛大夫来替大姑娘看诊，药是我煎的，我听说薛大夫还给了大姑娘一个药囊，里面就有菱皂干花，所以……所以老奴这才敢作出推测啊……”

柳穆山：“你的药囊呢？拿出来。”

柳如绵淡淡勾起唇角，原来在这等着她。

“药囊有安神助眠之功效，自然没带在身上。”

“喜儿。”周素娘连忙道，“快去将大姑娘的药囊拿过来。”

“是……”喜儿犹豫地看了眼自家姑娘，准备回去拿那个药囊。

柳如绵出声阻止了她：“不急，我还有有几个问题想问。”

众人的目光齐齐聚在她身上。

药囊昨日被她倒出来看过，里面根本没有菱皂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