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星河将看向舞台上的视线收回，偏过头去看坐在身旁的特蕾莎。

或许是触景生情，又或许是心有所感。

他看到她的眼眶已然微微湿润，蓝色的瞳孔变得忧郁而悲伤。

她的眼睫轻轻颤抖着，睫毛被泪意所沾湿，随后，一滴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滴落。

晶莹的泪珠落下，化作了如同出现在刚才的戏剧里一样的晶体。

特蕾莎微微低头，像是在注视着被捧在手心之中的结晶。

但飘忽的眼神却让她看起来更像是透过手中的晶体，穿过了重重时光，回忆起了自己的过往。

“这就是苦难结晶，是制作【厄运药剂】的必备材料，也是荆棘教派所渴求之物。

当结晶的产出者内心中蕴藏的苦痛越深，它所蕴含的力量也会越大。”

此时，特蕾莎像是在给身旁的顾星河做着解释，也像是在点评着自己的“故事”。

无论是从名字还是诞生方式看来，苦难结晶这一物体都与美好的事物毫不相关。

顾星河坐在一旁，却一时不知该如何接下这个话题。

他并不想在此时说出诸如“没关系”、“之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的苍白又无力的话语。

“苦难结晶？那我制作的这个算是糖块结晶吗？

我觉得看起来不比苦难结晶差，特蕾莎想不想要尝尝看？”

顾星河从怀中拿出了一颗之前在玫瑰庄园中制作的“糖果”，放到了特蕾莎的手中。

苦难结晶的名字听上去绝不美好，但它的外观看起来却是与其名字恰好相反。

此时，同样晶莹透亮的糖块出现在特蕾莎手中。

比起堪称是精美水晶艺术品的苦难结晶。

顾星河制作的糖果尽管有着绚丽的颜色，从外表上看起来的确稍显磕碜。

“那我觉得你的手艺的确还有好长的路要走。”

看着顾星河拿出的糖果，特蕾莎呆愣了一会，但随后，她的眉宇间终于涌现出了几分笑意。

“不过……鉴于这是你用真心与诚意制作出来的‘糖块结晶’，那就勉强及格了吧。”

“既然‘质’不行的话，那就只好用‘量’来补足了。”

闻言，顾星河挑挑眉，又抓出一小把糖果，彻底把最底下的苦难结晶掩埋其中。

特蕾莎捧着满手心的糖果，五彩缤纷的颜色看起来的确让人心情愉悦。

未来的事情或许还太过长远。

但无论怎样，顾星河现在最想要实现的还是希望能让特蕾莎的心情好起来。

舞台上有着恢弘的背景音乐在奏响，但此时顾星河与特蕾莎二人却正以着气声在咬耳私语。

剧院中自然是不允许携带食物的。

但此时两人偷偷食用着可以被含在嘴中的小块糖果，自然也很难被人发现。

更何况，还有坐在四周的一群保镖给他们打着掩护。

蜜甜的糖果味道充斥在口腔之中。

顾星河看到特蕾莎含着糖块舔了舔唇，连嘴唇都变得水润了起来。

之前萦绕在她身上的悲伤氛围看起来已经荡然无存。

“其实，我后来才知道，小镇中的那场灾难正是荆棘教派所造成的。

他们将整座小镇都献祭给了邪物，将它召唤降临于这世间。

因为这就是让神明降临所需要举行的仪式。

处于最绝望深处的苦难与厄运，正是荆棘女神所偏爱之物。”

特蕾莎把顾星河送给他的糖果收好，然后悄悄牵上了他的手，附在他耳边诉说着自己的秘密。

她的声音似乎再次变得低落沉重了起来。

但顾星河听后却是没有做出苦大仇深的表情，而是十分“理所当然”地说道。

“我知道，话本戏剧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

失去亲人无所依靠的女主角，在长大后被男主角告知一切事情的真相——

原来在小时候收养自己的养父母才是自己的杀亲仇人。

然后，她选择与男主角共同作战，最后在男主的帮助下成功复仇嘛。”

顾星河略显夸张的表情与反应让特蕾莎脸上浮现出笑意。

于是，她顺着顾星河的话接下去说道。

“哦，是这样的吗？那你说——谁会是我的男主角？”

“嗯……比如说我，你考虑一下如何？”

顾星河指着自己“毛遂自荐”道。

“可是我看剧里演的明明是——

真正的公主并不需要王子的救赎，她们自己一人就已足够强大与美丽。

或许，不如你考虑一下主角成功复仇后抱得美人归的剧本？”

在对方的话语中，复仇成功的是特蕾莎，美人指的是谁，似乎显而易见。

顾星河装作思考了一番后说道。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正好我有一座庄园的产权，需要我带你这个美人归家吗？”

“不用，没关系的，毕竟我还是比较想自己亲手打造一个新家。”

但是，特蕾莎似乎是拒绝了自己想要帮忙的想法。

而对方似乎意有所指的“新家”……

顾星河想起特蕾莎于教派中提出的新派教义，以及周围明显在精神方面不太对劲的保镖。

此时在顾星河的脑海中，他已经脑补出了此刻的特蕾莎是一副——

“姐今天就要独自一人把你这个傻缺教派搞分裂！全部都干碎！”的霸气气势。

当然，这全都只是顾星河的脑内幻想。

他的确无法想象现实中的特蕾莎会说出这样的台词出来。

于是，顾星河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止住了自己的话语。

此时，舞台上的戏剧已然接近尾声。

剧场中的特莉丝顿站于大殿之中，水晶般梦幻的冠冕戴在她的头上。

她穿着一身不露出一点肌肤的洁白纱裙，半跪于地面，面对着神像进行神圣而庄严的祈祷。

而在下方，同样有着无数信徒抬头仰望她，仰望着高洁而典雅的圣女。

神明为她赐下了神圣，神明夺去了她的自由。

演员们的动作定格在这庄严又肃穆的一幕中，舞台之上于此时缓缓落下帷幕。

随着剧院之中打下的灯光再次全部亮起，在场的观众们全都鼓起掌来，现场一片掌声雷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