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夏楼梯口跟人撞了个满怀。

“媳妇儿？”江肆年扶住林晚夏，见她脸色不对，“你怎么在这里？”

“我……”林晚夏刚开口，身后的楼道里又传来医护人员的喊声。

“林晚夏在吗？林晚夏！你的检查报告出来了！”

岛上人少，医院里人更少，不算长的走廊里回荡着护士清脆的叫喊声。

江肆年想说什么又闭上嘴，扶着林晚夏让开楼梯口，吩咐身后的人，“你们先过去，我一会儿到。”

后面几个士兵抬着担架，担架上躺着一个年轻的妇女，肚子高高隆起，一脸痛苦。

跟林晚夏擦肩而过时，林晚夏看见她脏兮兮的裙摆上还沾了血迹。

注意到林晚夏的目光，江肆年先解释了一句，“葫芦岛一个快到预产期的嫂子摔了一跤，我正好在岛上，就送她过来了。”接着问林晚夏，“你来检查什么？怀孕了？”

林晚夏点点头又摇摇头，“来查是不是怀孕了，结果我不敢看。”

她语气微抖，抓着江肆年的手十分用力。

江肆年抱着林晚夏，在她背上轻拍，“别怕！我在。”

虽然有些奇怪为什么林晚夏会害怕怀孕，但她素来理性，鲜少有这样小女生情绪的一面。

走廊上护士又喊了一遍。

江肆年握住林晚夏的手，拉着她往回走，“不管怎么样，总得面对！你别怕，有我在。”

两个人不是头一次当父母，检查报告上的结果不用医生都能看得懂。

林晚夏怀孕五周了。

医院不是聊天的地方，江肆年先带着林晚夏到产房去问了下情况，得知产妇无大碍，只是得提前生产后，嘱咐了几句牵着林晚夏下楼，往码头走去。

车子得留给那个产妇。

“你不想要这个孩子？”江肆年先开口。

林晚夏的抵触实在太明显。

林晚夏摇头，表情惶恐痛苦。

江肆年见她此刻翻乱，不忍再问，只搂着她轻哄。

到了家，江肆年把林晚夏抱回床上，“先睡一觉，有什么事，睡醒再说。”

反正这事不差这一会儿。

林晚夏拉着江肆年的衣摆，不让他走。

江肆年在床边坐下，重新给她理了理被角，“我不走，去给你煮碗粥。”

脸色这么差，应该没吃饭。

林晚夏还是摇头。

江肆年摸了摸她的脸，柔声道：“那你睡吧！我不走。”

林晚夏这才闭上眼。

江肆年把她眼角泌出来的眼泪擦掉，眉心锁起。

***

林晚夏做梦了。

梦见计生办的人每人拿着一个婴儿手臂粗长的针筒追着她打。

嘴里念叨着：“流下来，引下来，就是不能生下来。”

林晚夏大腹便便，跑不动，没多远就被那群人按倒在地。

十多公分长的钢针重重扎进她肚子里，透过她的子宫扎到马上要临世的婴儿身上。

林晚夏尖叫一声，睁开眼。

坐在床边的江肆年正一脸焦急的低声喊她。

林晚夏坐起身，扑进江肆年怀里，痛哭出声。

江肆年在她后背上轻拍，“别怕！我在。”

好一会儿林晚夏才平静下来。

“做噩梦了？”

林晚夏点点头，“梦见我快要生的时候一群人追着我，非要给我打针……”

江肆年轻叹，“你只是上次回老家被吓到了。”

上上次他们回老家的时候，恰好隔壁快生了。

那个妇女为了要孩子，整个怀孕期间东躲西藏。

家里被翻了一遍又一遍，屋顶上的瓦片都被揭走过，家里耕地的牛也被牵走。

到了预产期，妇女才敢回家，眼看落红生产，生产队的人又追了过来。

妇女从江家门前胡同跑过去的时候，林晚夏恰好从外面回来，正好看见那个产妇被群人摁着在肚子上打了一针。

当然，现实中就是普通的小针，没有她梦里那么吓人。

当晚，妇女就生了，一个男婴，生下来就没有呼吸。

家里人把孩子丢了出去。

可能太过伤心，忘记带挖坑的铁锹，再回去回来的时候，孩子奶奶看见孩子还有呼吸，执意把孩子留了下来。

上次他们回老家的时候，那孩子已经两岁，是个跛子。

林晚夏问江肆年：“孩子六个月早产在保温箱里都能活下来。足月的孩子跟普通的小孩就差薄薄的肚皮，他们这样跟杀人有什么区别？”

江肆年回答不了。

这是一个时代的烙印。

是后人才能评判的。

而林晚夏恰恰是那个后来人。

当时林晚夏就做过噩梦，没想到现在又梦到了。

“可是，我们也算超生不是吗？”

江肆年沉默了会儿，“事在人为。”

他们家情况特殊，有很多空子可以钻。

像现在，星星和他没有都没有户口。

他本是农村户口。星星是养子。

而林晚夏是农村户口，月月是个女儿。

按照政策他们还可以要一个孩子。

但是，二胎对孕妇有年龄限制。

不过，有几种特殊情况。

硬要卡的话，他们也能满足。

“我听说……”林晚夏抬头看着江肆年抽抽噎噎道：“如果超生，公职人员会被直接开除对不对？”

江肆年摇头，“每个地区不一样。咱们群岛跟特区一样，有自己的规定。我可以把生二胎这一条加在人才引进计划里。”

林晚夏眼睛亮了，破涕为笑：“对哦！来群岛的人能合法生二胎，这样肯定会有人愿意上岛。”

“我说了，有我在，别怕！现在可以喝粥了吗？”

林晚夏点点头。

江肆年去厨房里煮粥，回来就看见林晚夏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她有时间就在画图，江肆年习以为常，随口问了句：“不累吗？还画画。”

“没画。”

江肆年低头，才看见她写的合理规避二胎风险办法。

第一：去国外生。

第二：自己弄个双国籍。

第三：假离婚。

……

江肆年看见第三条，哭笑不得：“我的职业可不允许我做这种事！再说，跟你离婚，无论真假我都不同意！”

“我这不是为了保险起见嘛！说是加进人才引进计划里，可你还是要写报告打申请，万一不通过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