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部城镇。

青年回到了自己家，一处看起来有些破落的小院。

推开形同虚设的柴门，青年放下了背着的竹篓，里面全是挖的野菜。

青年三步并作爬上竹楼，走到了屋内。

“阿娘，今日觉得怎么样？”

说着话，青年伸手打开了本来紧闭的窗子，让外面的阳光照进来。

屋里的陈设极其简单。

除了两张当床的竹榻，就剩下一个矮矮的桌子，还有角落里放着的一个藤条的箱子。

其中一张竹榻上躺着一个老妇人，应该就是青年口中的阿娘。

“咳咳咳......”

老妇人说话之前，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随后才虚弱的回答道：“好些了！阿娘好些了！”

“昂山仔，你今日没去衙门吧？”

面对娘亲的询问，这个叫做昂山仔的青年心中一阵发闷，不过还是开口回到：“放心阿娘，我不会再去衙门找了！”

“衙门都是替有钱人说话的，儿子不会再去了！”

“不去就好！不去就好！咱们娘俩就这么熬下去吧......过去的就过去吧，只是可怜阿莲一个好女娃，唉......”

老妇人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昂山仔随便应了一声就当是答话了。

娘俩就这么一躺一坐，谁也没有动静，各自想着心事。

眼看着要到中午了，昂山仔才开口道：“阿娘，我下去烧饭了！今天摘了不少野菜......”

老妇人费力的睁开眼睛：“好！好！”

随后又闭上眼，也不知是不是睡过去了。

昂山仔没再说话，径自爬下楼梯，拎起早上挖的野菜开始清洗。

“昂山仔！”

一个看起来年纪和他差不多大的年轻人，直接从低矮的院墙上翻了进来。

“哥温仔，有门不走非要跳墙，你是强盗么？”

昂山仔脸上带了些笑意，对着翻墙进来的年轻人说道。

“嗨！走墙多省事儿！”

“就你家这个院门，连狗都拦不住，呸......”

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骂到了自己，哥温仔啐了一口，随手把一个布袋子递了过来。

“拿着，这是我阿娘给你的！”

“你阿娘还生着病，光是吃野菜可不成！”

看着递过来的布袋，昂山仔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替我谢谢你阿娘！”

“等我赚到了钱，一定还给你！”

哥温仔却是满脸不在乎：“没事儿！就是一小袋米而已，我阿娘说了，不用还的！”

昂山仔却是异常坚持：“那不行！如果你不要还，那我不要了！”

说着话，昂山仔把打开的米袋子又递了回来。

哥温仔却是不接，嘴里连声道：“好好好，都是你说了算！”

“对了，你阿爹的案子怎么说？”

哥温仔原本过来，除了送米，更主要的就是关心这事儿。

昂山仔叹了口气，坐回了小杌子上。

“唉！”

“那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

“乌家如今正得势，安全部的人，只是推说抓不到人......”

“法务院的人说，安全部抓不到人，我们便不好告乌家......”

哥温仔听得来气，忍不住愤声道：“就算是人没抓到！”

“当时所有街坊邻居都看见，乌家的那些狗腿子，打死了你阿爹，抢走你没过门的媳妇阿莲，又打伤了你阿娘和你......”

“闹到衙门里，我们这些邻居都可以作证的......”

昂山仔苦笑一声道：“有什么用呢！”

“现在不叫衙门，叫什么法务院和安全部，他们要的是证据........”

“街坊们的作证，他们不认......”

哥温仔气急，站起身来绕着院子不停的走动，无处发泄心中的怒气。

蓦的，哥温仔忽然停住了脚。

他仿佛找到了办法一般，兴奋地对昂山仔说道：“有了，我们去找老掌柜，他一定有办法！”

“老掌柜？”

昂山仔犹豫了。

和心思单纯的哥温仔不同，他读过几年书，对“老掌柜”一伙人到底是做什么的，心里是有个大概的认识的。

在昂山仔的认知里，“老掌柜”这些人其实就是以往朝廷所说的“白莲教”。

那些人可都是真正的反贼，无论谁坐天下，都要剿灭的。

眼看着昂山仔始终不说话，哥温仔急了。

“怎么？你不相信老掌柜的本领？他可是有大本领的人！”

哥温仔急吼吼的说道。

在他心里，或者说如今的东部城镇乃至缅中行省的不少地方，类似“老掌柜”这样的人，都很受老百姓尊敬。

昂山仔摇摇头：“不！老掌柜确实有大本领，但是......”

“但是什么啊！”

“昂山仔，你未来媳妇儿被抢了，老爹被人打死了，你和你老娘也被打伤了，你去衙门找了这么久，有结果吗？”

“老掌柜他们很厉害的，找他们帮忙，他们一定有办法的！”

昂山仔动摇了。

是啊！

自己都到这步田地了，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就算是“老掌柜”他们是造反的，自己如今都到这步田地了，跟着他们一起又如何？

想到这里，昂山仔重重的点头：“好！吃完饭咱们就去！”

.......

昂山仔和哥温仔见到“老掌柜”的过程很顺利。

至于他们谈了什么，没人知道。

只是从这天起，昂山仔不再每天出去挖野菜，他的老娘也被接到了“老掌柜”安排的地方，有专门的人照顾。

而昂山仔充分发挥了念过几年书的好口才。

他摇身一变，成了“老掌柜”每次集会时候的发言人。

每当他在台上讲述自己的苦难，讲述求告无门的困苦时，台下的会众听得都是义愤填膺，很多人感同身受。

尤其是对乌家的怨念，让每一次的集会气氛都异常的热烈。

不过短短几天的功夫，整个东部城镇的所有会众，全都听说了昂山仔的悲惨遭遇。

“如今民心可用，不如就定在后日亥时三刻，共举大事如何？”

老掌柜如今已经完全信任了昂山仔，两个人在密室中低声说着话。

“一切但凭老掌柜吩咐！”

昂山仔低着头，一副极其顺从的模样。

老掌柜很是满意的点点头。

本来到了缅中行省这个地方，老掌柜以为自己余生最多就是和乡野村夫愚妇厮混一辈子了。

没想到竟然找到了昂山仔这个人才。

他当机立断，和总坛报告之后，全力把昂山仔捧在了前面。

如今会众和衙门的关系，已经被煽动的完全对立了。

总坛那边也传来消息，驻守东部城镇的守备部队，也有了内应。

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好好干！事成之后，我自会禀明教主，让你升任一地老掌柜的！”

老掌柜不忘给昂山仔画画大饼。

昂山仔头埋得更低了，神态也更加恭敬。

只是在老掌柜看不见的地方，嘴角露出了不易察觉的冷笑。

东部城镇北门。

一支两三百人的队伍进了城。

领头的，赫然是原先的城守，如今的锦衣卫第一军独立师第一旅旅长，乌力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