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从老太太房里出来的陈氏，看着面红的陈文清，和一旁笑得直不起腰的沈云湘，无奈摇了摇头。

“姩姩，别捉弄文清了。”

“我没有，”沈云湘娇娇一笑，“是表哥昨夜同大表哥喝多，没站稳。”

陈氏看了看面色还有些泛红的陈文清，又扫了眼在一边笑得狡黠的沈云湘，有些不信，她觉着应该是女儿说了什么，可是看女儿不说，只无奈嗔了句，“你呀。”

沈云湘倚在陈氏肩上，捂嘴偷笑。

陪着老太太说话的陈文清，一直能听见身后沈云湘的笑声。陈文清没由来的面色发烫，只觉着脸上似有火在燎。

陈老太太慈爱地拍了拍陈文的手，笑着同陈文清话家常，说着说着便说到了陶缙，“我听说你书院的同窗来了，那你要好好招待。”

“我晓得的，祖母。”

沈云湘静静听着，方才她忘了问了，书院的同窗，眼下又是在何处？

不过不问，她也能猜到，昨夜既然一起喝了酒，眼下应该还是在府上的，只看什么时候能见着了。

等陈文清陪陈老太太说了话，几人告退出来，陈氏要去看看陈文骏，沈云湘要一道陪同。

“表哥一道去吗？”看了看陪在站在陈氏另一侧的陈文清，沈云湘歪头问他。

陈文清轻咳了一声，竭力忽视沈云湘眼底的促狭，“姑母同表妹先去，我回去换身衣裳。”

沈云湘心下发笑，也是，方才陈文清差点摔倒，只是撞到了亭柱，没有跌倒，不过衣裳是弄脏了。

“那，表哥慢走。”

陈氏左右看了看女儿同侄子，心下算是明白了一二，无奈地摇了摇头，叫了声沈云湘，带着抱着宏佑的双喜朝着陈文骏的院子走。

沈云湘在后慢慢跟着，忽然福至心灵，回头看了眼，陈文清依旧站在院里，目光悠长，沈云湘心念一动，朝着陈文清比划自个的头顶，再次强调自个长高了。

陈文清失笑，朝着她缓缓点了点头。

沈云湘满意了，快走几步跟上了陈氏。

陈文骏的院子里，是整个陈家最热闹的地方。沈云湘一进门，就看见穿得红绸缎长衫，胸口系着鲜艳的绣球的陈文骏。

见姑母同表妹来了，陈文骏招呼房中的几位好友，同陈氏和沈云湘见礼。沈云湘借着招呼的机会，打量了几人。

这些人，上一世，她应该也是见过的吧，这些同陈文骏交好的几人中，上一世可有人为陈家喊过冤？

沈云湘心下百转千回，心思不受控地有些游移，直到陈文骏唤她。

“表妹，快来救我。”陈文骏被陈氏念了几句，赶紧向沈云湘求助。

沈云湘笑着摇摇头，“大表哥，你别看我，我爱莫能助啊，我也怕母亲唠叨。”

这话惹得众人失笑，陈氏也被逗笑，也没了再念叨的兴致，笑道：“好了好了，今日是你的好日子，不说你了。”

陈文骏松了口气，朝着沈云湘挤了挤眼，又去逗双喜怀里的宏佑去了。

宏佑起先还同陈文骏玩得咯咯直笑，渐渐地开始闹了陈氏知道这是儿子又要睡了，于是带了双喜去了这个出嫁的前的院子。

沈云湘推脱说要去寻文宥，便自己去了前厅。

主厅里已经来了些客人，沈云湘打量了一圈倒是没有发现陶缙，心下猜测陶缙恐怕还在陈文清的院子。那她是不是得寻个由头，去一趟陈文清的院子？

正想着，人群中有个小姑娘，一眼看见沈云湘，于是急忙过来，朝着沈云湘叫了声，“四姐姐。”

沈云湘一愣，低头看着眼前人是个约莫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小姑娘长着一双细长的眼，笑起来像是柳叶，沈云湘只觉得眼熟，却怎么也没想起来这人是谁。

见沈云湘似乎没认出她，那小姑娘喊了句：“四姐姐，我是岳灵啊。”

沈云湘恍然大悟，这是岳家的三姑娘。

岳灵皱了皱秀气的鼻子，“四姐姐不记得我了？”

“哪有，”沈云湘虽然才想起来，嘴上却不认，只笑着轻轻拍了拍岳灵的肩，“主要是岳妹妹又俊了不少，姐姐一时间不敢认。”

这话惹的岳灵立刻笑了出来，嗔道：“四姐姐就会唬我。”

沈云湘笑着解释了几句，心下却疑惑上了，岳家同陈家还在走动的么？

岳家同陈家的关系，其实是没有血缘关系的。陈老太太当初还在府上里做姑娘的时候，有个手帕交，俩人感情极好，甚至约定过，若是日后有了儿女，必要结为亲家，这手帕交就是岳灵的姑奶奶。

只是这约定虽说当事人都有意遵从，甚至还互换过信物，但到底抵不过天意。

岳家的这位姑娘最后入了宫，成为了先皇文显帝后宫的一个美人。岳美人虽不受宠，但是也育有公主，因而在宫中的日子也不难熬，只是岳美人走得早，沈老太太对这个岳美人留下的小公主也格外关心，这位公主，就是如今陛下武昭帝亲自追封的端柔公主。

沈云湘对这个端柔公主的的印象，大概就是端柔公主是本朝唯一一位葬在皇陵的公主。

端柔公主殁的早，远在沈云湘出生之前，死在了十六年前的一场瘟疫中。

沈云湘能记得端柔公主，不过都是陈氏在她年幼时同她说过些陈老太太同这位岳美人的过往，从而沈云湘有些粗略的印象罢了。

在岳美人在世的时候，陈老太太偶尔也能得到召见，作为命妇还能入宫，也算是显赫。

只是等到岳美人早逝，那年幼的端柔公主在宫中无权无势，自然是没法子再请陈老太太入宫，久而久之，端柔公主同陈家便是渐渐疏远了。

至于儿女亲事，自然也是作废了，天家公主的亲事，哪里又轮的到一个已故美人做主？

端柔公主死前不过十六，也没出嫁，所以武昭帝便亲自下旨追封为长公主，葬在了皇陵，每到长公主忌日，武昭帝便亲自去皇陵吊唁。

想起这事，沈云湘心下暗忖，这武昭帝倒是个看重兄妹情分之人。

不过，岳灵同沈云湘认识，倒并不是因为岳家同陈家有旧，而是因为沈家同岳家有些生意上的往来。

“四姐姐更好看。”岳灵眼尖，一眼就看见沈云湘耳朵上坠着的珊瑚琉璃，“姐姐这个耳饰可真精致哩。”

沈云湘笑笑也不提别的，只说是在如意阁看中的。

岳灵“哦”了一声，没有再说甚话。

沈云湘静静看着，有些不明白，岳灵过来是要同她说什么，莫不是只单纯地寒暄两句？

“四姐姐，”岳灵忽然压低了声音，有些忸怩地开口问，“二哥哥回来了么？”

沈云湘一愣，二哥哥？什么二哥哥？

“今日大哥哥成亲，二哥哥是不是也回来了？”

沈云湘恍然，这“二哥哥”说的是陈文清。

只是，沈云湘皱眉，二哥哥？

之前梦里见着的，那个心悦萧家二公子的那个小姑娘，叫的是不是也是“二哥哥”？

“回来了，眼下就在院里。”

岳灵一喜，又想是想起了什么，回头看了眼。

沈云湘跟着看了眼，岳灵看得是她的母亲，岳灵的生母吴氏正同萧氏寒暄，没有注意这边。

“四姐姐能带我去见见二哥哥吗？”岳灵低着头，有些不受控地捏了捏自个腰间的锦囊，“我有东西想送个二哥哥。”

沈云湘觑了眼岳灵，看着岳灵颧骨慢慢泛起的绯红，慢慢点头，“好。”

岳灵一喜，“多谢四姐姐。”

沈云湘扯了扯唇角，“无妨，我也想去看看二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