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她回眸，对上一个清淡无波的眼神。

若生表情淡漠如常，眉眼清峻，没有说话。

“桃姑娘，每一个手上沾满鲜血的人，最终都会怨恨当初拿起刀的那个自己，生活在黑暗里的人下意识都会逃离光明，因为会亮瞎双目。”

桃夭夭眼眶微微一红，敛下眼睫。

“外面的那些百姓，应该是受了影响，圣僧……还是救救他们吧。”

洛桑榆眼眶微红，眼里的泪反射着细碎的光，抿了抿嘴，艰难道。

那些年的咒骂和白眼，他到现在记得很清楚，如果不是他们的见死不救，他就不会毁容，不会被抛弃，不会无家可归……

他活着的每一天都在想着怎么杀光他们，可是到这个时候……他竟然没有这种念头了。

桃夭夭感觉仿佛什么哽住喉头，言语未尽，便断了。

“好。”

若生淡漠有礼地点头示意，阳光洒照在他的眉梢，有种高贵的疏离和遥远。

“我来吧。”

这时一道红衣女子从厅后缓缓走来，修长的玉颈下，凝脂白玉，半遮半掩，素腰一束，竟不盈一握，一双顾长水润匀称的秀腿半遮半掩着，迈着秀美的莲足不自然地走来。

“关湘？”

桃夭夭微微皱眉，瞟了一眼眼前的人儿，露出微微迷茫的神色。

她走起来为什么这么不自然？

关湘低下头，轻咬着红唇，抬起头来时，嘴角已经勾起完美的笑。

“圣僧，我来吧，就算是我给他们赔罪了。桃姑娘，谢谢你，如果还有机会，我可以不可以和你做朋友呢？”

桃夭夭默然片刻，欣然而有喜色，忙道：“好啊！当然可以啦！你以后就是我桃夭夭的朋友啦！”

能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她桃夭夭才是桃林最靓的仔好叭！

不允许反驳，嘿嘿嘿～

看她怎么羡慕死她们！

关湘愉快的笑起来，笑得得意而放肆。

桃夭夭不禁看呆了，这是第一看她笑，果然如她所料，很美……

她漫步来到街上，看着眼前躺的歪七八扭的老百姓，唇角有意似无意勾起一抹苦笑。

“对不起了。”

她缓缓伸出手，满天的黑气涌入她的身体，筋脉处传来撕裂的疼痛感。

桃夭夭抱着兔兔出来时，正好看见关湘疼痛难忍的样子，她赶忙把兔子塞进若生的怀里，朝着关湘跑去。

若生默默的拿出木鱼，将兔妖塞到木鱼里。

这一切都是背着桃夭夭做的。

到时候就跟她说那兔妖害怕他跑路了。

她脑子不聪明，肯定不会怀疑。

“关湘！你怎么了？”

桃夭夭捏住她的手腕，感受到筋脉在不断变粗大，丹田里不断乱窜着黑气。

关湘额头上冒着豆大的颗粒，嘴唇发白。

“你不能这样了，会爆体而亡的！”

桃夭夭试图阻止她继续吸黑气，拽着她的手腕。

一股推力袭来，桃夭夭踉跄的往后一倒。

“啊！”

若生眼眸微变，一道金光闪过，若生就站在桃夭夭身后。

桃夭夭倒在一个坚硬的身体上，她回头一看，惊吓的又往前一栽。

“小心。”

一只骨骼修长的手抓住她的胳膊，拽着她站稳了脚跟。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手掌心传来灼热感，他的呼吸喷洒她在颈腭，她都能听到自己心脏在狂跳，脸上一下子蹿红，不讲道理的勾起酥麻，一路传遍全身。

一股暧昧的气息交叠在两人之间。

“啊啊啊啊啊啊！”

关湘飞身而上，大量的黑雾钻进她的皮肤，很快被吞噬，掩盖在黑雾之下。

“关湘！”

桃夭夭回过头来，便看见这一幕。

她一把甩开若生的手，欲飞身上前。

“和尚去即可。”

若生看了一眼空中那团黑雾，背着手飞身而起。

随着白色僧袖一甩，佛珠浮在半空中，旋转着，小小的圆圈，投射出庞大的佛光。

那黑雾在佛光之下不断消散，直至不见。

关湘闭着眼，缓缓降落。

若生背着手，神情平静淡然的落在地上，丝毫没有接住她的意思。

桃夭夭见此，张开手飞身而上，一把搂住关湘的腰肢，安然的落下。

“关湘！”

桃夭夭低下头，凑近她的脸，一股幽香传入她的鼻尖。

“关湘！你醒醒！”

一滴晶莹的泪珠无声无息缓缓从她的眼 角滑落，然后轻轻滑落尘埃。

“你不是说要和我做朋友的吗？你醒醒啊！”

若生眼眸微变，下意识的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她的头，指尖微动，揉搓了几下，握成拳背过身去。

轻声安慰道：“她是去了一个选择自己人生的地方了，施主应该为她高兴的。”

桃夭夭描摹着她绝美的脸庞，想起她们第一次相见的场景，眼眶又涌起一阵雾气。

洛桑榆站在远处，静静的看着她们。

“关湘……你解脱了，真好，那下一个该到我了吧。”

说着低下头笑了笑，转身回了听楼小谢。

桃夭夭和若生一起将她葬在一个山川湖泊的地方，一个拥有自由和选择的地方。

站在坟墓前，两人虔诚的祝福着。

“施主，愿你遇良人，予你欢喜城，长歌暖浮生。”

（选自—-林培源《欢喜城》）

若生知道，她为了可以顺利的杀了一鬼，把自己当做了筹码，贡献给了妖邪。

“关湘，下一辈子愿你平安喜乐，所念皆得偿所愿，我等着和你做一辈子的朋友。”

微风吹拂，鼻尖似乎传来阵阵幽香，好像她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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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桑榆回去后，将藏起来的钱找出来，拿出望舒的卖身契，还有听楼小谢的房契，以及一些店铺的房契。

“望舒。”

望舒低着头从门口走进来。

“主子，有何吩咐？”

洛桑榆拿着这几件东西递给他，笑着说：“望舒，你可以叫回你的本名了，以后你可以抬起头来走路了，可以娶妻生子过正常人的生活了，开不开心？”

望舒低着头，眼眸里划过一丝茫然。

“望舒就叫望舒，这就是我的本名。”

他固执的说着，没有接过洛桑榆递来的东西。

“望舒，你见过我的好看的样子吗？过了今夜，我就会全脸溃烂，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你抬头看看吧，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他温和平静的笑着说道，眉目如画，衣冠胜雪。

望舒依旧低着头，弯着腰恭谨的不说话。

洛桑榆讽刺般低声笑了笑，把那几样东西摆在桌面上。

“走了，望舒这里就交给你了，保重。”

说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径直走了出去。

望舒低着头站在大门外等了他一夜，他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

天亮，人们发现听楼小谢挂起了白布，遣散了奴仆，只留下望舒一人低着头守着。

入夜，一场大火烧起，听楼小谢只剩下断根残壁，满目苍痍。

望舒死了，死在了他视作是家的地方。

尸骨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