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九阴没有否认。

“你猜想的没有错，北荒偏远，但是却极其重要，甚至是事关整个妖族的存亡，因为妖界最大的两个秘密都在北荒，这两个秘密，一个是洞野山，一个就是北界关。”

一听说是妖界最大的两个秘密，穆行云立刻兴奋的望向烛九阴。

烛九阴望着远处的天空，神色突然变得有几分悠远，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遥远的回忆。

他缓缓的说道。

在他治理妖界的时期，北荒一直是有重兵把守的，这其中的核心秘密，他只告诉过几位心腹，而他的这几位心腹在这千年内陆续的死去，因此，妖界最核心的秘密便无人知道了，整个北荒也陷入了无人防守的境地，这才有了鬼族的突然冒犯。

而这所谓的核心秘密，其中一个便是关于洞野山的。

三千年前，九天之上经历了一次大战，大战之后一块天石突然落在了此处，这天石的来处无人知晓，是否有什么力量也无人知晓。

烛九阴在统一妖界后，得知了天石的存在，便派妖兵前来探查，但是所有人都查不出来什么线索，而且但凡是来过洞野山的妖兵，在事后身体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问题，他们的体内突然被赋予了某种力量，但是这种力量他们无法控制，与此同时，他们的皮肤开始慢慢的溃烂，身体内也莫名其妙的出现了中毒的症状。

这就是阳毒最开始的样子。

烛九阴意识到，这块天石定然是存在某种神秘的力量，于是他不再允许旁人随意靠近天石，并开始研究这块天石，在漫长的研究过程中，为了更好的守护天石，牛黎国和北界关就此诞生了。

妖族之中，巫族最擅长制毒，炼药，研究天石的重任自然而然也就交给了他们，一位巫师发现这块天石竟然可以种植药材和树木，于是在没有其他线索的情况下，所有人开始尝试这一种方式去研究天石。

他们在洞野山上种植东西，且长出来的树木格外的高大，棵棵都是参天大树，长出来的药材更是药效奇特，其疗效和功能几乎是其他地方的十倍。这个过程中，也不断的有人死去，又有新人不断的接替死去的人继续研究。

然后，有一天妖尊突然失踪了，四大荒无妖尊施法控制四季和昼夜，只能依靠万象轮的力量，苦苦支撑。

时间久了，四大荒就开始常年处于太阳的曝晒之中，研究天石的这些妖里面有的妖生了病，又传染给了其他的妖。

阳毒自此开始在四大荒蔓延。

因为阳毒，妖界开始内乱，巫族为了控制整个妖族，研究天石的任务自然而然也放慢了脚步。

好在之前的研究也不是完全没有成果，天石上长出来的树越来越多，若木神树也拔地而起，慢慢的就形成了如今的洞野山。

也是那位巫师发现了，可以利用若木神树可以控制阳毒，并以此为据，研究出了许多有效的药，虽然不能够完全解除阳毒，但是却能起到非常好的缓解作用。

因为有了这些药，各族不得不臣服巫族，妖界并没有大乱，一直扛到了妖尊烛九阴的归来。

穆行云说：“那看来你不在的这些日子，多亏这位巫师了，他还在健在么？”

烛九阴突然笑了，有些不怀好意，“就是你最讨厌的巫咸长老。”

果然，一听到这个名字，穆行云的脸立刻垮了下来。

烛九阴继续说道：“巫咸长老虽然比较严苛，在处理中土的问题上也不太通情理，但他却是妖界中最忠心，最有责任感的那一个，我离开的时间里，也只有他一如既往的贯彻千年前我所颁布的所有政策，为妖族续命了千年。”

听他这么说，巫言长老那张苦大仇深，刻薄寡恩的脸不由得又浮现在眼前。

她曾经最恨的妖，原来还有这样一面。

“你与巫咸长老之间的嫌隙虽然已经很深，但是，估计在这之后她会对你大为改观。”

穆行云不解，“何出此言？”

烛九阴说：“我已经任命驱策将军为牛黎国的新国主，他对你可是大为赞叹，俨然是将你当做了整个牛黎国的救命恩人，你从牛黎宫之中出来，一路走到此处没有发现什么不同吗？”

穆行云说：“有啊，我初到此处，大家都挺害怕我的，也不肯与我亲近，但是今天都挺热心的，我给老国主上供用的贡品就是大家给的。”

烛九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问道：“若中土仙门知道了这些，必然对你的偏见会更深，穆行云，你后悔吗？后悔认识励江流，后悔如今在妖界为妖族出力吗？”

穆行云一愣，她后悔吗？

她不禁抬头看着眼前的参天巨树，这些就是巫咸长老千年来，带着巫族人研究的成果，山中虽然无草无花，也没有什么生灵，但却处处透着来自妖族的智慧和用心。

人也好，妖也罢，不过都是为了生存而已，哪有什么对错。

她望向烛九阴，神情是难得的沉静，“你觉得我现在留在妖族是迫于你的淫威，不敢反抗吗？”

烛九阴说：“自然不是，中土与四荒谁能管得住你穆女侠。”

穆行云挑眉，表情极为不可一世，“那不就是了，我做什么只出自我的道心，而不是为了旁人口中的对错是非，自然也不可能会后悔。”

烛九阴嘴角微微扬起，他不再说话，就这么静静的望着她。

风轻轻的吹着，拂动他的白发，他高瘦的身影背在光影中，随风飘舞的白发在光影中透着一种圣洁，此刻的他不像是妖尊，倒真的像是一位下凡的天神。

穆行云不由得有些痴，忍不住问道：“烛九阴，你真的是天神么？”

烛九阴反问道：“你觉得我像吗？”

穆行云十分肯定的回答道：“我觉得励江流像，你也很像。”

烛九阴说：“你觉得像，那就是吧。”

穆行云不愿意，“你这个回答太模棱两可了吧，这又不是什么难题，是早就有的传闻而已，我只不过是想和你确认一下。”

烛九阴却说：“穆行云你知道吗？人知道的秘密越多，要承受的东西就越多，你想承受更多吗？如果想，我可以告诉你。”

知道的秘密越多，承受的东西就越多。。。自己现在不就是这样吗？

穆行云顿时摇摇头，“那还是算了，我现在承受的就已经很多了，再多的秘密我怕自己承受不住，还是不要告诉我了。”

烛九阴说：“那你现在承受的秘密都有什么，我还挺好奇的。”

穆行云瞥他一眼，反问道：“那你想承受更多吗？”

烛九阴毫不在意的说：“本尊承受的东西已经太多了，大的，小的，愿意的，不愿意的，自然是不差你这一点小事。”

“切！”穆行云不屑，“我能有什么秘密啊，无非就是关于励江流和你罢了。”

她搓了搓的衣袖，放低了声音，说道：“在格矩松前我之所以能够死而复生，是因为在树中遇到了我们上尧山的开山祖师，王天策。祖师将千年前的一切都告知了我，他之所以留在妖族，也是因为在得知了真相后，对你，对妖界都十分的愧疚，因此便化作格矩松，用自己的方式帮你守护妖族。”

“励江流在中土的师父-舟自横，便是受祖师的派遣，专门在中土找寻你的转世，然后保护他，教他修行。后来祖师又救了我，他知道自己即将命不久矣，便希望我担负起他的职责，继续保护你，继续为妖界做些什么。所以，你问我后不后悔，我自然是不后悔的，因为帮助你，帮助牛黎国，本就是师祖派给我的任务。”

“王天策。。。”烛九阴慢慢的沉吟着这个名字，“原来是他在格矩松中。”

对于祖师，烛九阴的情感似乎有些复杂。

他说：“所以，你是在帮王天策还账？他欠我的，欠妖界的东西，要你这个徒子徒孙来帮忙还？”

这么听还挺讽刺的，穆行云闷闷的说：“那不然呢，他已经离开了，就像你说的那样，天上地下，四海八荒，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他的半点影子了，不管他想做什么，也都不可能再去做了，只能交给我们这些后辈了。”

“可是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和你穆行云没有半分关系，甚至在你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你已经救了励江流数次，若为了你好，是不应该叫你冒着万劫不复的危险掺和这件事的。”烛九阴显然是不领情。

穆行云不解，“烛九阴，这对你来说很重要吗？只要有人帮你，有人肯为妖族做事不就好了，你何必管她是出于什么心思帮你的呢？”

烛九阴说：“若是旁人，自然无所谓，可你是穆行云，励江流欠了你太多，他不希望你再为此付出什么，也不需要你奉献什么。”

“你不是不爱提江流吗？他是怎么想的，现在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怎么想，妖尊大人。你对我祖师，对王天卿，对中土，还有多少恨，你会想报仇吗？”穆行云终于问出了一直以来想知道的事情。

烛九阴漫不经心的扭了扭脖子，看着像是在放松，其实是在思考穆行云的问题。

“穆行云，我知道你一直关心这个问题，但是这并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我与王天卿之间早晚会有一战，此人绝顶聪明，野心也极大。”他定定的看着穆行云，轻轻说了一句，“我不可能留着他。”

心猛然一揪，穆行云怔怔的看着烛九阴，便听他继续说道：“只不过当下妖界内忧外患，我是妖尊，自然要以妖界的一切利益为重，自己的爱恨情仇只能先放在一边了。”

爱恨情仇？他难道不是只有仇吗？这怎么还有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