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烛九阴的眉头一直微微皱着，穆行云不禁问道：“牛黎国城内的情况如何了？我听楚宫主说，城门外围了不少黑影怪。”

烛九阴找了个凳子自己坐了下来，他虽然并未表现出来什么，但眉眼之间却透着一丝疲态。

“你口中的黑影怪，叫做魑魅，数百名牛黎国的守卫死在了他们的手下，国主儋重也在抗敌过程中死了。”

心蓦地一疼，穆行云拔高了声音，“老国主死了！？他不是一直在牛黎宫内么？”

她向楚少珩看去，似乎是在向他求证。

楚少珩的表情瞬间几分沉重了几分。

“有几只魑魅闯进了牛黎宫，杀了老国主。”烛九阴的眼神突然有些莫测，透露着几分阴狠。

穆行云思绪纷乱，胸口被一股气死死的堵住，堵得她喘不上来气。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她喃喃自语的说着，突然有些自责，“怪我非要去北界关，若我一直在牛黎国守着，也许就不会这样。”

“这不怪你，你刚一走，那些魑魅就攻了过来，也太巧了，就好像知道了城中防守薄弱一样。”楚少珩出言提醒道。

“什么意思？你是说，有细作？”穆行云一下反应了过来。

烛九阴没有说话，阴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穆行云也努力的思考着所有的细节，希望能找出一点线索来，但是太浩已经被她杀了，现在想问什么线索，也问不出来了。

她说：“要不然我再去北界关走一趟，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线索。”

烛九阴立刻拒绝道：“前两日我已经派蘷牛去北界关守着了，以后他都会在那里，牛黎国战斗力防守力都太弱，本就担不起镇守北界关的重任。”

说到这里，穆行云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鬼国的存在，所以才在千年前建立了北界关，但是为何偌大的北界关竟然无大将防守？”

烛九阴沉默，并没有回答穆行云的问题，他刚好背光站在穆行云面前，整张脸都在阴影中，整个人看起来有些阴沉，让人捉摸不透。

穆行云攥紧了手，愈发肯定自己心中的想法，这个烛九阴肯定有什么事瞒着自己，或者是，他并不是瞒着自己，而是鬼国的存在对整个妖界而言本就是不可言传的隐晦所在。

感受到穆行云的紧张，楚少珩回握她的手，想要给她一些安慰。

但穆行云显然不需要，她抽回手，她有些痛苦的捂着头。

“老国主竟然死了，怎么想做好一件事竟然这么难。”她沉痛着说道。

烛九阴说：“我交给你的任务，你已经完成了，剩下的事情不需要再操心。”

穆行云抬头与他对视，“剩下的事情指的是什么？”

“你不需要知道。”递给了穆行云一个小瓶子，又继续说道：“两位虽是中土修士，却着实帮了我妖族的大忙，这是妖族新炼制出来的伤药，你们这几日养养伤，好好休息一下。”

说完话，他便径直朝门外走去，阳光下他的背影被拉得很长，孤傲而冷清。

楚少珩看着他的背影良久，对穆行云说：“他真的不是励少侠了，从眼神到气势，完全像是另外一个人。”

穆行云不想接他的话，握着烛九阴送的药瓶躺回了床上。

“别多想了，我去给你弄点吃的。”楚少珩见她一脸郁闷，也不好意思多打扰，给她盖了盖被子后走了出去。

穆行云思绪纷乱，越想越郁闷，最后直接起了床。

大腿上的伤还没有完全愈合，但她能感觉到楚少珩应该是给她用了春华术，已经好了许多，她能够勉强的走动。

她推开门，朝牛黎国的大街上走去。

本想去看看尼古，但是刚刚问了牛黎宫的婢女，尼古被他姑姑接走了，最近一家人正在忙着搬家，烛九阴为了犒劳尼古，特意派了许多人去帮忙，她现在这个样子如果过去，尼古看到她，恐怕也会难受。

所以，只能在街上走走了。

因为妖尊的到来，整个牛黎国似乎并未沉浸在战火带来的悲痛之中，街道上也不冷清，像往常一样人来人往的，人们脸上的表情既没有过分的悲痛，也没有劫后余生的兴奋，或是营生，或是忙碌，处处透着一种木然。

只不过不时的能见到牛黎国的侍卫抬着尸体往城外走去，想来那一夜攻入城中的魑魅也不少，不仅是国主，许多住民也遭了殃。

穆行云一瘸一拐的走着，看着，身上穿了件牛黎国的外袍，宽宽松松的，头发也没有像往常一样编成利落的麻花辫，简单扎了一下就出门了，几缕零散的头发飘在额前和脸颊，再配上她带有伤痕的脸，以及苍白的唇，悲悯的眼神，竟恍如一个饱经忧患，历尽沧桑的女子，一点不复往日意气风发的样子。

“穆特使，您怎么出来了，伤好一点了吗？”一个牛黎国男子突然走了过来，带着几分局促的样子，问穆行云。

她从未见过这个人，但是感觉到对方并没有什么恶意，就轻轻点点头。

那人看见穆行云回应她，五大三粗的汉子竟然脸红了，似乎还想对穆行云说什么，但是远处街道的拐角处有人在叫他，他犹豫了一下，又说了句“注意身体”，便走了。

穆行云莫名其妙的。

“怎么跑出来了。”

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呼喊，是楚少珩的声音，他快步走过来，扶住穆行云的胳膊。

“在屋里憋得难受，想出来走走。”穆行云实话实说道。

“那也得吃点东西啊，你不是最爱吃东西么？之前还说自己饿着肚子会觉得没有安全感。”

“是啊，但是现在好像已经没有那种感觉了。”她已经很久没有在意这件事了，明明这曾经是她刻骨铭心的事情，现在竟然如此轻易的就忘记了。

她继续缓缓的往前走着，对身边的楚少珩说道：“我得出来做点什么才行，一直待在屋子里我会被逼疯的。”

“你差点缺胳膊少腿了，还想做什么？上天吗？”

“不知道，但是我不能停下来，你非逼着我一直在屋子里待着，我怕自己会疯掉，然后咬你。”

楚少珩嗤笑一声，他本就生的俊朗，周身的气质更是高贵俊雅，此刻走在这牛黎国的街道上，可谓是鹤立鸡群，独放异彩，但凡是路过的姑娘，都得瞄他一眼，穆行云站在他身旁反倒是像个落魄的乞丐一样。

一个女子羞羞答答的走了上来，往楚少珩手里塞了一个小碗，含羞说道：“这水是从洞野山上的山泉中带回来的，送给楚公子，多谢您前几日保护牛黎国。”

说完，那女子捂着红红的脸跑走了。

楚少珩似是习惯了一般，端着那碗水，表情未变，神色有些不自在。

穆行云清了清嗓子，问道：“人家送你的，你不喝吗？”

楚少珩摇摇头，“我不渴。”

穆行云等的就是这句话，直接夺过碗大口大口的喝了下去，她走了这么一会儿多少是有点渴了。

一碗山泉水下肚，穆行云浑身顿觉神清气爽，五脏通透，这洞野山果然是座灵山啊，山泉水竟然都这般清甜，她忍不住又喝了一口。

穆行云刚饮完水，又有人冲他们两人走了过来，既小心翼翼，又笑意盈盈，一边嘘寒问暖，一边送吃送喝，不一会儿穆行云的怀里就被塞满了吃的。

“这是怎么回事啊？大家为何对我这么好？难道新选出来的国主是位壮年小伙，想留我下来做压寨夫人？”她不解的问楚少珩，希望对方能给自己答案。

楚少珩瞥她一眼，毫不客气的说道：“就你这个样子？压寨夫人就算了，辟邪门神倒是可以。”

切！

“他们是为了感谢你我，一个铲除了北界关的魑魅，一个抵御住了牛黎国城墙外的魑魅，你昏睡那几日已经来了许多人看望你了，在他们的心里你现在已然是牛黎国的英雄了，只不过你不知道而已。”说着，楚少珩拉着穆行云就要往回走。

穆行云赶忙扯过自己的手，难以置信的说道：“还有这回事？我不饿，也不想回去。”

“那你要干嘛，已经出来逛了许久了。”

“我想去看看老国主，给他祭奠一番。”说着，她看看手里的东西，这不是刚刚好凑够了上供的贡品嘛。

楚少珩犹豫了一下后，给她指了指方向，并提醒她早点回牛黎宫，然后便匆匆离开了，像是想要逃离这里一般。

他走的时候，还有许多牛黎宫的人上前和他友好的打招呼，他皆是客气而疏离的回了礼。

望着他略显匆忙的背影，穆行云突然明白怎么回事了。

他是中土的修士，来自妖族的好意，他接受起来又别扭，又局促，逃离现场是最好的方式。

牛黎国这边下葬的方式和中土不同，因为常年受风沙的侵扰，这里的住民通常都是将死去之人的尸体装进一个袋子里，然后投入流沙中，让它慢慢埋进沙子里，因为沙漠地区降雨比较少，尸体在沙子中很快会脱水变成干尸，这样的方式反而能够使尸体保存的时间更长。

城南外有一片流沙，正是牛黎国住民去世之后的埋葬之地，老国主儋重也是下葬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