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这么高的建筑物上。

应当有风。

但我现在的身体，没有了可以感受到风的器官。

我没有皮肤，没有眼球，没有头发。

我感受不到空气的流动，感受不到汗水蒸发所带来的冰凉感觉，更感受不到起伏摆动的头发。

秦衣冠静静的坐在建筑物的边缘，喃喃自语，“这就是苏醒，这就是现实。”

孟老大的声音缓缓传来，“不必担心，这具机械身体是暂时的，双子智脑很快就会为我们定制出全新的代码，我们也很快就会回到一个全新的、活色生香的、有血有肉的...虚拟世界。”

秦衣冠缓缓回头，“全新的？”

“还记得吗？”

孟老大平静道：“你的编号是0573，跟你在元宇宙内本宇宙的序号相同，如今你已经‘苏醒’，那个宇宙，就已经废弃了。”

秦衣冠的声音微微起伏，“什么叫废弃了。”

“双子智脑为了节省运算效率。”

“只有你目光所及，才会生成虚拟世界。”

“当你不去看它，那些世界会化成虚无，释放出对应的运算空间。”

“那里的一切，恩怨情仇，亲朋好友都是虚拟的。”

孟老大缓缓道：“这么多年，只有我，你的父母，还有焦深三博士，是真正的人类意识，我们是一个‘意识小组’，在那里互相陪伴，但如今，我们都醒了，所以那个世界，也就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秦衣冠脑中疑惑，“我在苏醒之前，正位于一个漩涡中心，我是刘渊和双子智脑所争夺的人物，那些...”

孟老大打断了秦衣冠的话，“那些都是虚构的事件，为了让你的世界更加真实罢了。”

秦衣冠的身躯微微僵住。

孟老大忽然笑道：“算一算，你当下的年龄也已经78岁了，是一颗成年体的大脑了，从今以后，你要自己进入一个独立的虚拟世界，重新结识朋友，重新展开一段跌宕起伏，惊险刺激的旅行，你失去的一切，都会回来的。”

空气陷入了宁静。

秦衣冠仍旧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世界。

还是感受不到风。

他思索了许多，但最后的一刹那，他又觉得，自己所思考的一切，毫无意义。

身边传来柔和的声音，“衣冠，自由活动的时间到了，你该迎接全新的世界了。”

秦衣冠这粉色的大脑，微微扬起，注视了‘孟老大’许久许久。

最终，秦衣冠的发声系统微微闪烁，“好的，孟老大。”

一台磁悬浮机械人，从远处飞来，将秦衣冠的粉色大脑，从机械身体上取下，并且携带着这颗大脑，返回了建筑物。

也是这一瞬。

这颗叫做秦衣冠的大脑，失去了所有感官传输设备。

他陷入了一片黑暗的空间。

听不见声音、看不见景象，感受不到震动，意识世界里绝对寂静，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被移动到了什么位置。

“秦衣冠，你觉得我也是假的吗？”

忽然间，黑暗空间内，响起了一道悦耳且空灵的声音。

秦衣冠‘茫然四顾’，但忽然发现，自己什么都不用做，就能看见这片黑暗空间内的每一个角落。

只见一名穿着白色丝质长裤，上身为黑色紧身背心，梳着银色短发的绝美女子，静静的站在前方。

“娇珑...”

秦衣冠的声音，在四面八方回荡。

娇珑那精致的短发微微晃动，美丽的眸子频频闪烁，“我早就知道，你会有这样的一天，所以很早之前，我就将自己，纹在了你的脑海中。”

秦衣冠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疑惑，“‘这样的一天’...我怎么了？”

“铁锈城的确不是现实世界。”

“那里只是一层元宇宙而已。”

“同样的。”

“你刚刚所见证的「活脑时代」，也同样不是现实世界，仍旧是元宇宙的其中一层。”

“因为空人的能力，叫做‘异轨’。”

娇珑微微抬头，“这种能力，可以扭曲数字空间，改变你的目的地，之前的你，的确即将回到现实，但空人却在这个过程中，扭曲了你路径。”

“让你来到了这里。”

“这里，只是双子智脑对于未来场景的推演和模拟。”

“一个几乎快要停滞的项目。”

“真正矩阵宇宙的...其中一层。”

“如果你放弃反抗，你将永远沉沦在这里，等同于‘死亡’。”

“现在的你，需要一个口令。”

“一个粉碎这里，回归现实的「口令」。”

“而这个「口令」针对不同的个体，具有唯一性和保密性，我无法为你作出提示。”

“你需要自己寻找。”

“我相信你。”

“我在真正的现实等你。”

骤然间。

娇珑的身影消失了。

仿若这黑暗世界中的唯一光明天使，消失了。

但。

娇珑为这个世界留下了光芒。

秦衣冠那犹如死灰一般的内心，忽然开始砰砰跳动，一种叫做‘希望’的东西，如野火燎原，疯狂增长，驱散所有黑暗。

“这个世界是假的！”

“那个孟老大也是假的！”

“所以它说的一切就都是假的！”

“我还没有到达真正的现实！”

“一切都没有定论！”

秦衣冠的声音，在这片黑暗的世界中回荡。

“「口令」...”

“娇珑说我需要一个「口令」...”

“这个「口令」，究竟是什么？”

“它一定是某种真相，一语道破这个虚拟世界的真相。”

“现在，我已经知道这个世界是假的。”

“什么样的口令，才能戳破它...”

黑暗的世界中，秦衣冠的身躯忽然具象化，他跪在地面上，低着头，双手自然下垂。

蓦然。

他微微仰头，嘴巴一张一合，缓缓说出了几个字。

...

03号铁锈城中。

透明度足有90%的空人，看着秦衣冠尸体上绒毛，饶有兴致。

他缓缓伸出手臂，手臂从透明状态褪去，变成一只与普通人类同样的血肉手臂，缓缓触碰那白色的绒毛。

骤然。

空中蒸腾的孢子与绒毛一瞬间缩回秦衣冠的身体，仿若时间倒流。

头颅低垂的少年，也猛然睁开黑白分明的双眼。

刷！

少年的手掌中，已然生长出银色的指甲，一道银色光芒闪过，空人那裸露出来的手臂，被直接削断，翻滚着飞向半空，鲜血喷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