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旭的后脑剧痛。

他半蹲在地上，两米多高的健壮身形仿佛一座巨大的石狮子，将四个孩子紧紧护在怀中。

鲜血从额角流到眼睑。

他眼前出现重影，耳边洛笙歌的吼声忽远忽近。

看着怀中几个小孩儿哭泣的脸庞，他忽然咧起个大大的笑容。

“小崽子们，好好读书。”

“替我——好好看看未来的大周吧。”

他松开手，身子轰然倒在一旁，等洛笙歌赶到时，他已经没了鼻息。

洛笙歌身子僵在原地，看着高旭始终挂在脸上的笑容，眼中蓄满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这就是她预言的残忍之处。

不管她如何规避，命运总会走到他的节点，无法更改……

……

半月后，洛笙歌参加完高旭的葬礼，才一人一马离开京城。

她情绪有些低迷，任谁眼睁睁看着前几日还与你说笑的人死在眼前，心情都不会有多好。

而且高旭的死亡，也让她想起末世时，数次改变未来失败的经历。

第一次是一个孕妇，她看到她会变成丧尸。

于是亲手将她送到了当时被誉为人类最后堡垒的S基地。

结果S基地被攻破，她还是成了丧尸。

第二次是一个小女孩，她看到她会惨死在野外。

所以几乎是将她绑在身上确保她的安全。

但一次尸潮她进入狂暴期，那小女孩吓到了，趁她虚弱时跑掉了。

再次看到她，她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第三次，也是她试图改变未来的最后一次。

她看到在人类基地声望颇高的异能者会背叛基地。

她当时就想杀了他，却正好被人撞破阻止。

之后在她的重重追查下，对方反人类的身份曝光，被关进了人类基地最严密的大牢。

可当丧尸与人类的大战来临时，对方还是出现在了战场，为丧尸打开了基地的大门。

通过这三件事。

洛笙歌才知道预言异能给予她窥探未来的本事，却没给她修改未来的权利。

也是从那时候起。

她不再过度依赖预言异能……

因为看到好的结果还好，若是不好的结果。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走向消亡。

那种无力感和绝望感。

会让人发疯……

忽然身后响起哒哒哒的马蹄声，洛笙歌回头，是柳辞。

他挠挠头，如实招来：“这次我真跟我爹说了，他同意我出京。”

或许是那日亲眼看到了高旭的死亡，柳辞也明白了世事无常，生命是多么脆弱的东西。

所以当天晚上他就回到太师府，把自己入狱的前因后果都说了。

因为他也怕，怕在他无知无觉的时候，他大哥就死了。

那他受的委屈，他大哥为什么告发他的疑惑就一辈子都得不到解答。

如果是那样，柳辞可能会后悔一辈子。

他清楚明白的告诉他爹，他写的话本只给他大哥柳章一人看过。

柳莆当时就脸色一黑，直接冲进柳章房间，把人绑在树上拿马鞭一顿抽。

也是那时柳辞才知道，在他羡慕大哥礼、乐、射、御、书、数样样精通，经常受到父亲夸赞的同时。

大哥也在羡慕着他。

羡慕他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羡慕他可以跟父亲没大没小的呛声……

而且向少帝告密的人也不是他。

而是他房中的小厮，为了赏银做了莫鸿宣的走狗，他发现的第一时间就处置对方了。

那一刻，柳辞真的很庆幸他回家把事情都开诚布公弄明白了。

不然过了这个节点，就他哥那别扭的性格，可能会任由他误会一辈子也说不定。

所以在人还活着的时候，一定要把想问的想说的都说出来。

不然对方哪天冷不丁就死了，遗憾将伴随终生。

洛笙歌看着他仿佛一夜之间成熟不少的脸庞。

问：“你既然都跟你大哥解除了误会，却还要跟我走？”

在大周当少司空不香吗？

柳辞攥紧了包袱：“这时间有趣之物万千，我想去看看。”

洛笙歌皱眉：“那也不一定跟我走吧？”

她的小山村还没京城十分之一大，应该给不了柳辞想要的趣味万千。

柳辞见洛笙歌一副刨根问底的摸样。

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回答。

“我年纪小，我爹不让我一个人。”

洛笙歌：“……”

柳莆这老狐狸是让她帮忙带小孩儿呢？？

她上下打量了柳辞一番。

柳辞连忙自我推销。

“我好歹当了一年少司空，造水车修房屋垒瓦片我都会，我很有用的。”

洛笙歌收回怀疑的眼神：“行吧！”

“沐云村不养闲人，你要是敢耍大少爷脾气，小心我就地挖坑把你埋了。”

柳莆哐哐点头。

其实有一点他没跟洛笙歌说，此次去南境，他还想去找找他的好知己司卿尘。

对方都流放半年了，也不知道现在过的好不好……

两人谈拢后正式启航。

柳辞也从洛笙歌的口中知道，高旭那天会死，是为了救人。

那日的案发地点是正在建造学堂的施工现场，京城一些小孩儿听说以后可以免费在里面读书后。

就每天去那附近翘首以盼。

彼时工人们正准备抬梁柱上房顶安装。

忽然绳子断裂，几百斤的梁柱滚落，正好朝着那几个孩子砸去。

因为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众人都没反应过来。

高旭那日正好在附近的酒肆喝酒。

听到喧闹后看到这一幕，几乎是下意识跑过去用自己高大的身躯了护住了几个小孩儿……

高旭——是真正的军人。

……

十日后，一座破败的山谷，时隔半年有余，再次迎来了它的第一位客人。

洛笙歌带着柳辞进入汐月族的隐居之地。

白骨累累，满目疮痍。

柳辞惊呼着捂着嘴。

洛笙歌看到这一幕，也眼神一痛。

记忆仿佛又回到刚来到这个异世时，尸山血海的场景。

这里每一具尸骨，都是她的族人……

洛笙歌将包袱丢给柳辞，冷声道：“我要让他们入土为安，包袱里有吃的，你自己找地方待两天。”

柳辞一愣，随后将身上的包袱合着洛笙歌的放在安静的草垛上。

挽起袖子：“我也帮忙吧。”

他接受的教育，让他干不出一个大男人看着女人干活，自己在旁边干看着的行为。

而且这无数汐月族是为了天下苍生而亡 ，身为天下苍生之一，他理应报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