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德西转眸看了他一眼：“其实变化最大的是你自己，只是你还未曾察觉到。”

“有吗？”顾祁歪头想了想，“身高确实高了不少，其他的好像也没什么了。”

贝德西意味深长地说道：“外在的变化不一定是真实的，但内在的一定是。”

“啧，文绉绉的。”顾祁看着夜空忽然问道，“师父，如果我说，让你提前退休你愿意吗？”

贝德西疑惑道：“什么退休？”

“就是让你安心养老，不用再那么辛苦的去奔波。”

顾祁认真地看着他：“这些年一个人一定很辛苦吧？我毕竟是你的徒弟也是唯一的徒弟，就想帮你分担点。”

贝德西怔愣地看着他，他明白顾祁指的是他独自寻找解决魂化的方法。

许久，贝德西沉声笑了起来：“好啊，那你记得帮我把债务也一并解决了吧。”

“卧槽，你不会不止欠了八百魂币吧？”顾祁倒吸了一口气，“那看来我得拼命接任务攒钱了。”

贝德西眼角含笑：“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不悔。”顾祁认真道，“你做好退休的准备就成。”

贝德西眼里满是笑意，就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他看向顾祁的眼神里多了抹宠溺。

“行，徒弟出息了，我这个做师父的也算有好日子过咯~~”

顾祁扬了扬下巴：“哼，那是自然，我会努力成为独当一面的弑魂猎人，你就等着安心养老吧，你的衣钵我来继承。”

贝德西愣了很久，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笑道：“师父还在呢，用不着徒弟那么拼命，等你能独自弑杀魂怪的时候再说。”

“嘿嘿，那我这段时间能不干活吗？”顾祁咧嘴一笑。

贝德西挑眉：“做梦呢？”

顾祁啧了一声，仰头看着夜空，赤色的瞳孔在月光下泛出几点光波。

两人就这样安静地沐浴在月光下，谁也没再开口。

......

第二天清晨，天气转凉，冷风顺着半开的窗户吹了进来，顾祁下意识打了个寒颤缓缓睁开了眼。

他刚想起身，鼻尖便传来熟悉的味道。

他低头望去，身上盖着一件素色外套，是昨日克莱特穿的那件。

顾祁蓦然清醒连忙坐起了身。

他记得昨夜他和贝德西坐在庭院看着夜空发呆，操劳了一天，后半夜眼皮异常沉重，就那样坐在原地垂头半瞌着眼，半睡半醒。

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他便记不得了。

如今他正躺在自己的房内，想必是昨晚贝德西将他抱了回来，但为什么身上盖的不是被子而是小黄毛的外套？

顾祁疑惑转头，只见床上那床薄薄的棉被已不知去向，一旁空空如也，早已不见克莱特的身影。

“卧槽？连人带被的消失？”

顾祁连忙下床，手忙脚乱的穿着鞋子，一声冷傲的声音响起。

“穿反了。”

顾祁抬头望去，手僵持在空中，半响没反应过来。

克莱特双手插兜一脸戏谑的看着顾祁又重复了一遍：“你鞋子穿反了。”

“哦......”顾祁木讷的重新脱下又穿上，“被子呢？”

克莱特反问道：“你觉得呢？”

“什么我觉得？”顾祁疑惑不已。

克莱特笑了笑，没有说话。

顾祁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克莱特此刻的笑是很典型的皮笑肉不笑，他那眼神里仿佛裹着刀子。

克莱特长腿交叠坐在一旁，神色慵懒的靠着椅背上，凝视了顾祁半晌后说道：

“倒也不怪你，昨日辛苦操劳了一天，本预计三天的农忙，你仅一天便完成了，所以裹个被子夜游也不是什么大事。”

顾祁很快就抓到关键词：“裹被子夜游？什么情况？”

克莱特轻声“啊”了一声：“没什么，可能天冷了，你又操劳了一天，把被子全部裹着带走也很正常，毕竟昨天你那么辛苦呢。”

阴阳怪气，句句含贬，意有所指。

这是顾祁此刻最直观的感受。

顾祁一个头两个大，仔细回想了半天也没想起什么时候自己裹了被子还夜游。

克莱特眉梢微挑：“怎么？大忙人不记得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顾祁终于受不了他这阴阳怪气的语调了：“不是，你有话直说，大清早的就来膈应我？”

“大清早？”克莱特忽的笑了一声，“行吧。”

说完，他转身走出了屋，顾祁一脸懵逼的跟了过去。

此刻，已是中午，烈日当头。

顾祁愣了一瞬，自从特训后，他极少会赖床，生物钟早就随着那一个月的训练而改变。

这他还是头一次一觉睡到中午。

克莱特淡淡扫了他一眼，随后目光转移到不远处的小河，又意味深长地勾起嘴角看向顾祁，但什么都没说。

顾祁这下更懵了，还不等他开口，菲尔一脸担忧的跑了过来。

“顾哥哥，你还好吗？感觉怎么样？”

顾祁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

“顾哥哥不记得了？”菲尔小脸一皱，“你昨晚差点淹死了。”

顾祁顿时瞪大了眼：“我差点淹死？！”

什么情况？

昨晚他不是和贝德西在庭院里谈心，后面他睡着了贝德西将他送了回来，这怎么会扯到他淹死？

顾祁瞥见克莱特嘴角的笑意更深，黑着脸拉着菲尔走到一旁小声询问着。

菲尔眼神微妙的看了他半晌后才缓缓说了起来。

原来，昨晚贝德西将他送回后便连夜赶往城镇去准备清除虫灾的药剂，而他在贝德西离开没多久迷迷糊糊，生拉硬拽的将熟睡的克莱特拽了起来。

克莱特一向起床气都很重，被这么吵醒，当下气的差点要杀人，而他自己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对，裹着被子就往外跑。

结果跑着跑着一个不留意，连人带被的跌进了河里，克莱特吓得脸色铁青，连忙去捞，但他身上的被子吸了水，饶是克莱特力气再大也没法将他捞出来。

于是大半夜的，两人就这样在河里疯狂扑腾，动静太大惊扰了周围的村民。

当他们一脸倦意的走出来时，看到的便是浑身湿透的克莱特拼命拽着一个被布包裹的柱体往岸边游。

菲尔说，当时村民费了好大劲才将他两捞出来，打开被子的时候，他已经被水呛的脸色铁青，结果在这种情况下，他都没醒还死死抓着被子不肯撒手。

顾祁捂着脸，一瞬间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终于明白什么叫社会性死亡了。

在村民的眼里，他们大晚上不睡跑到河里瞎折腾就算了，其中一个还衣衫不整的裹着被子。

不知道还以为克莱特对他做了点什么，他想不开要自戕。

菲尔踮起脚尖伸手摸了摸顾祁的额头：“现在还难受吗？爷爷说你呛了水，肺部可能会有积液，这几日需好好休息观察，不可再操劳了。”

“嗯......”顾祁捂着脸，声音如同细纹般响起，“很难受，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