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外城战场，

纵使姜红衣再怎么心思迟钝，

她也依然能从女帝声音中听出几分虚弱。

强行装出来的轻松，如何能瞒得过一个洞察力细致入微的尊者境？

姜红衣想要开口关怀，但却迟迟不知如何言语。

似乎所有言语在这个时候，都无法表述她心中的滋味。

是不舍么？肯定有！

是心痛么？没错！

是惋惜么？应该也有！

纵使她与女帝之间许久未曾联系，扬言说的是要断交！

但彼此之间，却绝无任何难以化解的矛盾。

危难当前，女帝第一个想到并无条件信任的人……依然是姜红衣！

而姜红衣她自己，

也同样在这个最为紧迫的时候，选择了出手相助！

为的从来不是什么所谓的报酬，无非还是她们彼此之间的友谊。

虽然从女帝此前的行动来判断，她应该误把这份情谊，当成了某个她们之间不该存在的感情！但这只是她们之间的小打小闹罢了。

只是没想到，长安一行中，整件事的幕后黑手竟然牵扯的如此之深、如此之广。

虽然她们之间也早有预感，从国运失窃开始，最终要针对的应该就是大夏皇朝于女帝本人了。

但可惜的是，

随着事态延展之下，结局似乎……依然走到了这一步！

念及此处，

姜红衣素手不由微微握紧，心底不甘道：‘不该是这样的啊！’

无意识间，她素手沿着女帝肩膀，将自己的灵力递过。

但这种方式，竟一如石沉大海，难起涟漪。

女帝眉心暗皱，浅笑着拍了拍红裙下的光洁手臂，

“别费力了，你我都知道这是我当年选择继位的宿命！我躲不掉，虽然也从未想过躲避！”

话音未落，

女帝突然话锋一转，略显轻挑道：

“还是说难道你舍不得我？难道说…不会吧？

果然……我就知道你就是那种刀子嘴豆腐心的人！诶~别拧我啊！”

姜红衣狠狠瞪了女帝一眼，眉眼间余怒未消，“你这张嘴还是一如既往的硬啊，死性不改是吧？”

话虽如此，姜红衣心中还是难免涌现阵阵无力感。

纵使晋升尊者境，面对这般情况依旧束手无策。

她好像什么也改变不了。

女帝凤目略微凝视姜红衣容颜，

轻笑间，随手一挥，将赤乙青萍剑化作一道流光没入社稷鼎中，

随即皓腕一翻，挽起了姜红衣扶着她的手臂。

用力的将她们二人的身躯挤在一起，她们贴的很近，

以至于姜红衣的手臂，都几乎被那傲视群雄的峰峦包围。

“呀~你做什么？”

猛地察觉女帝似是想要对她伸出稍显罪恶的手掌，

姜红衣“噌”的像只受到惊吓的猴子一般跳起，警惕道。

不过她的动作却是小心翼翼，以至于根本没能挣脱女帝手臂束缚。

手臂轻动间，不由更加感慨女帝之慷慨富有。

姜红衣本以为自己和女帝也相差不多吧？没想到……

‘肯定是她这些年又发育了！嗯，没错。’

似是察觉了姜红衣的视线，女帝似是有些变本加厉起来。

女帝眸光微眯，轻笑着露出银牙道：

“还说我嘴硬？我看你才是嘴最硬的那个。”

“担心我直接说出来就是了，然后就不要想啦~！”

“毕竟，这是我的选择，不论你在或不在，我都会这样做！”

女帝目光深深，语气虽然随意却透露出一股难以言表的坚定。

长安诸事中，她曾经面临着诸多选择。

如果她只是单纯的想要活下去，在此刻的长安，没有人可以对她产生丝毫威胁。

若非为了守护臣民，她大可自顾其身，自然就不会处处被掣肘。

若非为了守护大夏，她大可放弃落凤山、放弃帝位、放弃臣民生活的乐土。

镇北王同样没有必要去镇守北境！

此前种种，女帝面临过的选择很多。

但纵使知晓结局如此，她依然会这么做。

“唉~”姜红衣不可察觉的叹了口气。

“红衣，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完全不适合忧愁模样，这样子很难看的。”

女帝睫毛似是轻颤几分，轻声道：

“我记忆中的姜红衣，应该是英姿无双、不拘一格、机敏却又有些笨笨的形象。”

“嗯？笨？我？

我才不会像某些人一样，一副女扮男装的模样出门。

然后还因为束胸太勒，而暴露身份！

起初我还奇怪呢，哪个男人长这样？原来是藏了这么一对，怪不得……哼哼！”

姜红衣眉心一凝，没好气的轻哼一声。

“对，就是这个模样！……所以，不要再露出那个表情了。”女帝轻松一笑，眉眼间似是浮现了几分回忆的美好！

由于她的特别，作为女帝她的朋友真的很少，亲近的也不过两手之数。

至于无关君臣身份的那种，似乎也不过两三人罢了！

与姜红衣却最是投缘，极为亲近！

甚至曾让她以为那是……

在两人短暂的、你一言我一语的交谈中，回忆冲淡了几分苦闷的压抑。

姜红衣心中自然知道，女帝这是在缓解她们此刻的感伤氛围。

而她也极其配合着，不让女帝看出端倪。

二人手臂相挽，俨然一副好闺蜜的模样。

女帝轻问道：“如果我当年没有成为大夏女帝，我会不会加入火云谷啊？”

“不会，因为我不会让你进来的。”姜红衣拒绝道。

“呵呵~”女帝浅笑一声，似是轻松道：

“其实看惯了生死之后，似乎也就这么回事儿。好像也没什么值得遗……”

突然，

她话语戛然而止，脑海中浮现了一个意外的身影，‘怎么会…？’

螓首轻摇间，女帝看向姜红衣安问道：“林佑那小子鬼精的很，你放心好了！他身上秘密不少呢。”

“嗯~我知道！”

不知是不是错觉，姜红衣能察觉女帝所说的言语，似乎越来越短！

周身那强横的人皇道蕴也逐渐平息。

萦绕长安的人皇金霞隐没，

被社稷鼎守护的城池上，灵光消退，空间中再无压抑氛围！

仿佛归于沉寂，

天边夜幕将要泛起几分明辉。

可恰此时，

一股乍现的诡异妖蕴飘荡，空间扭转的涟漪间，一道风铃声飘荡而来。

女帝与姜红衣目光同时一惊，连忙回眸望去，

可那里，达奚秋灵的“尸体”已然倒在血泊之中，毫无生机。

“不对，伏神龙吟琴不见了？”女帝眉心一凝，咬牙起身。

“呵呵~”极度虚弱的笑声自空间涟漪传出，

其间【妖族王帐】浅影映现，

而这时，达奚秋灵的尸身被咒力卷过，迅速消散殆尽！

一缕妖蕴引动的涟漪中，脸色惨白、无比虚弱的达奚秋灵身影浮现，

“不愧是女帝，若非我将九成半的妖力，都用在了精血凝练的身外化身上，恐怕我便真的无路可走了！

可就算如此，我还是很心疼啊！毕竟这可耗费了我数百年的心血！”

“化身？什么时……”

女帝突然话语一滞，瞬间想到了此前察觉到的隐隐异样，

“是第二次用妖族王帐遁虚之时！”从那之后现身的达奚秋灵，完全没有逃走的意思。

“没错~”达奚秋灵虚弱一笑，

“还有我要纠正你一点。妖族在历经多次失败之后，并非没有吸取到任何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