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杨轩，大熊，小天，他们怎么了？”

我看着涛子胖子以及胡三，问话时声音都不受控制的有些颤抖。

“啪嗒——”

一滴眼泪滴在了我盖着的白色被单上，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动。

我看向涛子，却见涛子低着头，耸动着肩膀，腮帮子高高鼓起，显然在死命的咬着牙。

我看向胖子，他躲闪着我的视线，结结巴巴的道：“阿轩……死了。”

死了……

我追问道：“大熊呢？小天呢？”

胡三也开始抹起眼泪，并道：“大熊被打没了半个肺，现在还没醒过来呢。”

我脑子顿时嗡了一声。

打没了半个肺？！

胖子接话道：“小天瞎了一只眼……”

我：“……”

良久良久，我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当我自己面临死亡的时候，我无怨无悔，甚至欣然赴死！

可现在……

杨轩死了，大熊打没了半个肺，小天瞎了一只眼。这一刻，我产生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参合到合盛集团的内乱里，这一步，到底是对是错？！

对，为什么我会这么难受，为什么我要失去那么多的兄弟？！

错，可为什么我又会不甘，为什么会生出哪怕付出再多也值得的念头？！

“明哥，想成事，必须有所牺牲！”

“成王败寇，自古定理。”

“成功，固然好，即便失败，兄弟们谁都不会后悔！”

胖子定定的说了一句，眼神坚定的看着我。

我张了张嘴，话到了嘴边，却成了一声苦笑。

摇了摇头，我抬手拍了拍涛子和胡三的肩膀，随后下床道：“我要去看看大熊和小天……阿轩……阿轩的家人，一定要给他们足够的保障。”

胖子点头：“这些，我们已经在做了。”

我掀开了被单，费劲的从床上坐了起来，接着在胖子的搀扶下下了床。

大熊现在正在重症监护室，我去看了看，得知他已经脱离了危险，我放心不少。

随后我去看小天，小天此时正在一间病房里昏睡，他也并没有危险了，而且之前已经醒过一次。

看罢两人的情况后，我心头更痛。

回到病房，我看了看涛子和胖子，问道：“你们说，我到底错没错？”

胖子坚定的道：“明哥，谁都没有错，一路走到现在，要说谁牺牲的最多，那肯定是明哥你！”

“出来混，大家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活的，谁都知道自己有这么一天。同时，我们得到的也是别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即便死，也是死得其所！”

我看了看胖子，神色复杂起来。

涛子这时突然落寞道：“赚得钱再多，地位混得再高，人都没了，又有什么用？！”

我心里微微一震，神色更加复杂。

胖子皱眉看向涛子：“涛子，你说什么呢？”

涛子抬起头来直视胖子，梗着脖子道：“难道我说错了吗？！”

不等胖子再说什么，涛子又道：“大熊，胡三，那么多的兄弟，都是我亲自去老家拉来的，现在死的死伤的伤，你要我怎么去跟他们的家人交代？！”

胖子腾的站起：“路都是自己选的，他们在家种地，一年到头也就千把块钱，可出来混呢，一个月就好几万，明哥什么时候亏待过他们？！”

涛子也站了起来，扯着脖子道：“可现在呢，他们都死了，他们都躺在病床上呢，还……”

胖子气笑了：“涛子，你现在说这些有意思吗，明哥是不是处处都为我们着想了，死人，受伤，在所难免，这是谁都不希望看到的结果！”

“他们都是成年人，谁不知道自己走的是一条什么路？”

“想老婆孩子热炕头，一开始在青州他们就赚够钱了，可为什么没人走？！”

“出事了，你说这些，没出事的时候，明哥养着他们的时候，怎么不说这些？！”

涛子无言以对，良久不语。

过了好一会，他摸了摸眼泪：“我说不过你！”

丢下这一句，他扭头便走。

“你干……”

“行了胖子，让他静一静吧。”

其实我是能理解涛子的，正如涛子所说，很多兄弟都是涛子在老家带出来的，现在死的死伤的伤，他肯定是最难受的那个。尤其一想到涛子还要去面对故去兄弟们的家人，我更能对涛子感同身受。

得硬起多么硬的心肠，才能跟兄弟们的家人说出他们的儿子死了？

我点了根烟，闷闷的抽着。

胖子道：“明哥，你现在身上伤势太重，不能抽烟。”

我苦笑一声，身上伤重倒是不要紧，重要的是……心里有伤，理念，理想，也受了伤。

我抽了一口烟，喃喃问道：“胖子，出人头地，有错吗？”

胖子苦笑一声：“明哥，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追求付出代价。”

“秦始皇为了一统诸国，造了多少杀孽？但站在历史的角度去看这一问题，他是罪在当代功在千秋，没有他的一统，就没有后面的铮铮大汉，更没有后面的唐宋元明清！”

我瞧了胖子一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们是什么人，江湖混子罢了，还跟秦始皇比？”

胖子也笑了一声：“是，咱们是不能跟秦始皇比，那咱和杜月笙比比好了。杜老爷从码头一个扛沙包的，爬到青帮帮主的位置，他付出的少吗，那时候还是战乱年代，他身边死的人更多，他牺牲的也更多，可杜月笙会后悔他这一生吗？！”

“我想，他不会后悔，起码我觉得他不会后悔。不管是让谁看让谁评论，他这一生都充满了传奇，当然，也充满了争议。可谁敢否认他这一生不是精彩的一生呢？！”

“民国战乱的那个年代，上海滩千千万万的人，为什么别的人没人记住，偏偏就记住了杜月笙呢？！”

我听得若有所思。

胖子又道：“明哥，咱不妨再说个近一点的例子。”

我疑惑的看向胖子。

胖子道：“濠江赌王，咱不妨说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