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隐低眸看着自己的手掌，上面还残留着宁染衣袖上的芳香和体温。

听到宁染锋利的言语，他握住掌心，奢望能留住属于她的最后一丝温度和气息。

谢隐蹲下身看着她，神色中有罕见的柔情：“只要你对我说‘此生只爱我一人’，我就让皇上放了林圣远，绝不食言。”

宁染轻笑一声，笑容中带着无尽的冷意：“你又何必自欺欺人，你应该知道你我早已没有任何瓜葛。”

“看来你也没有多想救林家祖孙。”谢隐对她的讥讽不甚在意。

她怒极道：“你不用再假惺惺了，若不是你在父皇面前陷害他们，他们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身居丞相的高位仍然满足不了你的野心？”

谢隐看着她没有言语，深邃的眼眸中有她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我的野心从始至终只有你。”

宁染蹙眉思考着其中的含义，待她回过神后，发现大殿中已不见他的身影，空气中只余一缕兰草的香气。

月上枝头，寒风越来越冷，她的身体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

宫人上前低语道：“公主，皇上让您回公主府，不然，就去外面跪着，说……免得浪费烛火。”

宁染面无表情地踉跄起身，缓步朝大殿外走去。

走至大殿门口，有人慌慌张张地在殿外高声说道：“臣有要事求见皇上。”

求见之人是个年轻的将领，她曾在谭霄身边见过，谭霄好像唤他杨珏。

看到宁染从殿内走出，他显然没有预料到，无措地低头抱拳道：“公主。”

“这么晚求见父皇所为何事？”宁染试探性地问道。

杨珏将头埋得更低：“事态紧急，还请公主容臣先去禀告皇上。”

她本来也没指望能探听出来什么消息，便艰难得跨过门槛后朝外走去。

“吱呀——”大殿关门的声音在身后沉重得响起。

清冷的月光下，宁染跪在鹅卵石上，单薄的身影显得越发寂寥。

“皇家真是无情啊，对不起，林圣远，林老头，我救不了你们，也救不了南岐。”她垂着头，发丝遮住她姣好的面容。

她看着地上光滑的鹅卵石，平静地说道：“但愿来生不再与皇家有丝毫牵扯。”

*

大殿中，皇上惊惧交加，他厉声质问：“你说什么？！谭霄身受重伤，庸州城已失？！”

杨钰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西邑的国主御驾亲征，夺了庸州城后，继续向东挺进，一路势如破竹，又连收三座城池。”

皇上闻言，跌坐在榻上，杨钰见状急切道：“如今形势危急，还请皇上速派朝中合适的将领前往支援。”

“天要亡我南岐！放眼朝中，朕还能派谁前去？”

皇上声泪俱下，目光空洞地直视着前方，仿佛已看到上京城门失守的那一刻。

大殿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周遭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杨钰想到了什么，猛然抬头，声音中充满了希望：“皇上，也许还未到绝境，尚有一人也许能担此重任。”

皇上眼前一亮：“是谁？”

“林家世代忠烈，镇远大将军林铮义是最熟悉西邑战术之人，更是……”

杨钰回京后便入宫觐见，对于上京中的风风雨雨未有耳闻，因此并不知晓皇上对林家的微妙态度。

在他提及林铮义时，皇上脸色骤变，他敏锐地察觉到了。

皇上扶额怅然道：“林将军已然病重，目前正在府中养病，已无法再上战场。”

杨珏沉思片刻，还是硬着头皮谏言道：“林将军病重的消息微臣也曾听说，微臣斗胆向皇上推荐的人其实是林圣远？”

“他？”皇上狐疑道。

“林少将军虽然行事荒唐，武艺也不精，可熟读兵书，况且出生在将门世家，自小耳濡目染，必是可用之才。”

皇上皱眉思考良久后才言：“罢了罢了，就让他去将功折罪吧。”

杨珏对‘将功折罪’四个字充满了疑问，可直觉告诉他不能多问。

退出大殿后，他一眼便看到柔色的月光下跪着的宁染。

他在心中感叹道：昭嘉公主果然如传闻中一般，说是九天之上的仙子也不为过。

难怪刚登基的西邑国主不顾皇位还未坐稳，为了她，就急着挑起战争。

思及此，杨珏心中暗暗不爽。

我朝当真兵弱至此，需要用昭嘉公主的美色去换取和平，真是可悲。

“公主为何跪在这里？”出于怜悯，杨珏的声音不似刚才在殿外对她说话时那般冷硬。

“自是有我的道理。”宁染不想多言，敷衍道。

“公主何需这般冷漠，也许公主想知道的，微臣恰巧知晓呢？”

宁染抬头打量起了杨珏，暗道：真是个心思细腻之人，倒不像是个武将。

也不待她细问，杨珏举手示意道：“公主方便的话借一步说话。”

……

“果然，原来是林圣远又有价值了，他才肯放过他们。”宁染冷笑道。

杨珏从容地说道：“公主慎言，小心隔墙有耳。”

“若真如公主所言，皇上想要对林家下手，就算林少将军可将功抵过，并不代表皇上会真的放过林家祖孙。”

宁染激动道：“林老头都病入膏肓了，父皇为何不能让他善终？”

“公主莫慌，林少将军还有一块免死金牌。”

杨珏沉思片刻后继续道：“可若想他们真的能全身而退，只有少将军归来后带着林将军离开上京，走得越远越好。”

宁染轻轻点了点头后疑惑道：“印象中，你与林家毫无交集，你为何要帮他们？”

“受友人之托罢了。”杨珏唇边溢出一丝轻笑，在黑夜中显得高深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