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源出了学堂以后，一直住在租房中，这是一栋破旧的竹楼，环境十分简陋。

方正知道这里，但还是第一次来，老旧的地板，踩在脚下，发出令人担忧的声音。

“咚咚咚，”

“是我。”方正敲门，出声。

“吱呀。”

五六息后，房门打开，方正只看到了一个失魂落魄的背影，方源低垂着头颅，头发乱糟糟的，一言不发的往回走着。

房间很小，设施简单，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已经冷了的饭菜。

方源没走几步就坐在了床上，仍是低垂着头颅，宛如行尸走肉一般没有生气，从他散乱的长发间，能看到半张脸庞，面容确实枯槁的厉害，脸上一丝血色也没有。

方正把带来的饭菜放下，开始安慰他：

“我听青书说了，这不是你的错……”

方正替他开脱，方源无动于衷。

“狼群那么多，本来就是跑也跑不掉的，殊死一搏斩杀狼王是对的……”

方正避重就轻的给他找理由，

方源恍若未闻，呆滞木然。

“为了牺牲的人，你也得好好活着，你现在这副样子，怎么对得起那些死去的同伴？……”

方正站在牺牲同伴的角度上劝解他，

方源没有反应，好似泥塑木雕。

“你看看你憔悴可怜的样子，来，我先给你补充点气血！”

散乱长发的遮掩下，方源的眼皮忽然动了一下。

方正说的好好的，突然掏出一只胖嘟嘟的血红蛊虫，催动后一手血光，要用这蛊给他补补身子。

这正是方源给他的那只血气蛊，方正都不敢放进空窍中，正好借着机会先给方源用用。

方源没做反抗，接受了弟弟的好意。

是方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这只蛊并没有什么问题，还是方源为了让他减少留下血讯蛊的破绽，特意炼制的。

补充了些血气，方源脸上有了一些红润，方正又给他梳了梳乱糟糟的头发，用温毛巾给他擦擦脸，最后又给取来饭菜亲手喂给他吃。

“得吃点东西，为了你那些牺牲的同伴，也要吃点东西吧，不吃饭，身体怎么能撑得住？”

“来，我喂你。”

方源全程像一个木人一样任他摆弄，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

吃完饭，方正又安慰了他一阵，但方源仍旧是一言不发。

直到方正又取出来一只蛊虫，方源的眼皮再次跳了一下。

这次可不是补身体的蛊虫了，是一只二转的昏睡虫，一旦中了这蛊就会昏睡过去，没有相应的蛊虫，根本抵抗不住。

“哥，你不眠不休，这样下去可不行，我用这蛊帮你一下，你好好的睡一觉吧。”方正考虑的十分全面。

方源终于开口了，声音干涩沙哑：

“你走，让我，静一会儿。”

“可是，哥，”方正盯着他，目光中充满担心。

“走！”方源低喝，带着哥哥的威严。

“那你晚会儿记得休息。”

方正没再坚持，皱着眉头带上门走了，留给他空间让他安静一会儿。

本就没什么可关心的，两人都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有功夫关心方源，还不如多关心关心自己。

方源等方正走后，坐了一会儿后，躺在床上闭眼假寐，思考着方正究竟做了什么谋划？

二者的目标，都是古月一代的血海真传。

可方正却是一幅以方源为主，马首是瞻的作态，他愿意跟方源暗害族人，他对自己这个“便宜哥哥”表现出太高的信任了。

这让方源有些怀疑方正再次预知了未来。

防人之心不可无，害人之心暂时需要克制啊。

要是取他的血炼蛊，有可能会引发变数……

看来，只能选择那个方案了。

晚上，方正又来了一次，关心方源的吃饭问题，顺便再次安慰开解他。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如此，方源的情况好转一些，但也只是吃饭的问题不用方正操心了，仍旧是一幅失魂落魄的样子。

看起来， 他像是有了心结，困在其中，短时间内是走不出来了。方正以修养的名义，替方源辞去了组长的职务。

接下来一段时间，直到进入初冬，方源始终没有走出来，郁郁寡欢，整个人看起来完全废了，不少人都觉得他会因此一蹶不振。

方正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他表现的越发心事重重，这次事件，就是方源给他创造的机会。

直到有一天晚上，在湖边竹楼中，方正忽然向青书问道：

“青书兄长，这些天，族人对付残狼群，是不是有很多伤亡？”

青书刚刚从寨外猎狼回来，他没多想，随口回答道：

“还好吧，今年的出现的残狼群确实是多了一些，还有少数健康的狼群出没，不过族人的伤亡还在预料之中，不算严重。”

严格来说，方源小组是第一个伤亡惨重的小组，这也引起了家族的重视，针对小组狩猎狼群，家族做了更详细的布置。

还有今年因为古月博的一系列政策，家族整体实力提升很多，面对狼潮前期的征兆，完全应付的来。

所以，今年的狼群虽然多了一些，但伤亡完全在家族接受的范围内。

可方正这个问题，是抱着目的问出的，他咬住重点，低落的说道：“那就是说，还是有不少族人伤亡……”

青书还没有发现不妥，提到族人伤亡，他的神情不自觉就沉重起来，对方正教诲道：

“伤亡肯定是少不了的，战斗哪有不受伤的道理，何况是和狼群生死相搏！我们的家园，都是用族人的血泪换来的……”

听着青书沉重的话语，方正的眸光中渐渐也出现了悲伤。

“按照以往的经验，这还只是狼潮的序曲，青书兄长，你能告诉我，面对一次狼潮，家族会有多少族人牺牲吗？”

这个问题让青书的神情更加沉重，他看着方正目光中流露出的悲伤，联想到最近一蹶不振的方源，心中忽然一动，猜到了方正可能产生的想法，当即转变语气，冷静反问道：

“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知道。“方正避开青书的目光，不与他对视。

这心虚的表现，让青书更加偏向心中的猜测，他试探道：

“你不要胡思乱想，你有自己该做的事！”

“我没有。”方正的不承认，在青书眼里却是不打自招。

青书沉吟，他想打消方正的想法，但又不想伤到方正的心意，出发点毕竟是好的，于是他委婉的说道：

“你知道吗？家族的成员，其实就像我们的蛊师小组，每个人位置不同，各有分工，团结合作，只有每个成员都站在正确的位置上，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力量。”

方正听懂了，他抿着唇，没有说话。

青书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哥的事让你成长了很多，你的思想更成熟了，这是好事。但在家族中，每个人的分工不同，你应该先做好自己该做的事。”

他最后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令人措手不及的事情太多，青书也有段时间没露出这样的笑容了。但仔细想想，其实也没什么，能有机会坚强面对，已经很幸运了。

“仔细想想吧。”

青书拍了拍方正的肩膀，留下他自己思考，觉得他能想明白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