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铃声响起，教室就像油锅烧开了一样，瞬间就沸腾了起来。

大家都健步如飞，赶着回家。

裴星澈被老王叫去办公室了，云想也不着急，慢慢收拾东西，拿起书的时候不知道从哪掉下来一张小纸条。

“你给我等着。”

云想看着纸条上的狠话，眉心动了动。

这是沈哲的笔迹，大抵是他今天回学校让哪个同学把纸条塞进她书里了。

云想颇淡定地把纸条撕碎，丢进垃圾桶里了。

还好裴星澈没看到。

不然小狗又要担心了。

走出校门。

云想最后还是请裴星澈喝了一杯芋泥啵啵。

晚风微凉，吹乱少年的额发，裴星澈拿着奶茶，看着女孩渐远渐小的背影，感觉自己的心脏也随着杯中的小气泡不断升起一样。

还是很甜的。

他刚到家，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看见那一串电话号码，裴星澈眉心微动。

他记忆很好，通讯录里的联系人基本都没有备注，反正他见一次就不会忘。

他自然也知道这是裴正澎助理的号码。

还是被发现了吗？

也是。

虽然没用裴正澎的势力，但是到底搬出了温外公的名号，这么多双眼睛又看着，难免有想要巴结裴正澎的人去通风报信。

少年眉眼冷了几分，接通电话：“喂？”

那边响起彬彬有礼的声音：“少爷，裴先生希望你能在今晚8点给他打个电话。”

“怎么，他老人家现在这么闲？”

“我的转达已完成，请少爷于今晚8点和裴先生联系，祝你生活……”

陈助理的话还没说完，裴星澈就没什么耐心地挂断了。

打工机器人的祝福不听也罢。

少年垂下手臂，无意识地捏紧了手机，他看向空寂的客厅，埋下头，黢黑的瞳子里没什么温度。

手机又振了振，响起新消息的提示音。

裴星澈皱着眉点开，然后眉心又一点一点松展。

是云想给他发了一张微信图片，上面工整地记着今天的课后作业，字体娟秀可爱。

自从那晚他跟女孩坦白说没记作业之后，他的小同桌每天就多了一项任务。

那就是放学后会通过微信把作业发给他。

可爱得不行。

裴星澈拿起刚刚放在柜台上的奶茶，吸了一口，心情渐渐好了起来。

温女士从小就教育他，少把视线和注意放在那些令你不开心的事上，多看看多想想那些让你开心喜欢的事。

人活一世，短短数十年，何苦自己为难自己呢？

所以他天天盯老婆想老婆有什么错呢？

*

日暮时分，最后的太阳沉下去，灰暗的天空飘来几团厚重的云。

沈哲坐着出租车，被送进少管所。

下车付钱的时候，沈父还有点肉疼，关上车门后抬手就甩了沈哲一巴掌。

男人力气之大，沈哲被打得踉跄后退了两步，撞到了车门上。

出租车的司机大概是嫌晦气，也不管沈哲是否还靠着车，踩着油门刷的一下就把车开出去了。

沈哲一时没了扶靠，摔了下去，后背还被汽车突然加速的离开磨得生疼。

他抬起头，茫怔又惊恐地看向面前仿佛苍老了十几岁的父亲和他背后压抑严密的铁门、高耸陈旧的围墙。

此时的沈哲早就没了原先的矜傲和神气，穿着又脏又破的校服，满脸的黑灰，像是一条死狗般瘫在地上。

他原以为的所有坚不可摧、万丈高楼的依仗现在都被裴星澈用一根手指轻易推掉了。

太荒谬了。

沈哲今天早上才从警察局出来，看见外面的光亮时他还以为解脱了，还以为会有自家的司机开着宝马来接他回家好好休顿一番。

没想到只有他妈满脸泪花地开着个小电瓶来。

那小电瓶还是之前他们家保姆用的呢！

沈哲满脸惊愕，大声质问沈母，车呢司机呢？

结果被告知沈家破产了，不仅连车没了，就连他家在市中心的那套独栋别墅也抵押出去了。

“都怪你都怪你！”

一向溺爱孩子的沈母都忍不住用手去打沈哲，要不是他惹了裴星澈，他们沈家哪会破产，还欠了一屁股的债！

沈哲这下是真的慌了，紧紧抓住沈母的手腕，声嘶力竭地问：“那你们没捞我？我是真的要去少管所？！”

“你惹的可是市委书记的儿子啊，还是温家的独苗苗，谁能护住你啊！”沈母也崩溃了，脸上的泪珠不断往下砸，挣扎着要打沈哲。

“我怎么生出来你这样的儿子啊！气死我了，离婚，我得跟你爸离婚！”

听着女人气急败坏又尖又利的声音，沈哲一下松开沈母的手，下意识地把人往前一推，满脸不可置信地后退两步。

而沈母骤然失去桎梏，又被沈哲用力向前推了一把，直接后仰倒地上了。

她在地上气得半死，尖叫一声，那张保养极好的脸蛋都有些扭曲，她愤愤地爬起来，骑上自己的小电瓶，走的时候还狠狠地淬了沈哲一句：

“我真后悔把你生下来！连亲妈都敢打的败类！”

沈哲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妈的背影，整个人还很恍惚。

他不明白，向来优雅温柔的、以他为傲的母亲怎么会说出这种话，甚至还真的骑着车走了，把他一个人丢在原地，真的就这么不要他了。

最后还是沈父打出租车把他送到学校签字退学。

重新回到学校，他一身狼狈，连身上穿的校服还是走的时候穿的那套，听着昔日同学的议论声，那些鄙夷八卦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就像隔空扇了他一巴掌。

他把头低得不能再低，感觉自己的尊严被所有人踩在了脚下。

临走的时候他还不死心地在厕所里联系了一个他之前的小跟班，威胁他留纸条给云想。

但是……

此刻沈哲看着那仿佛要吞噬掉人的铁门和亲爹嫌恶的目光，就连他自己都怀疑。

真的还有那一天吗？

他能报仇的那一天。

直到这时，沈哲的心里终于升起了一丝悔意。

后悔对云想的威逼侮辱，后悔招惹裴星澈……

但是一切都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