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时分。

云想回到家，卸下肩上厚重的书包，直接躺在了阳台边的小床上。

她的床很小很小，约80cm宽，床的正上方有一条长杆，晾着衣服。

小床卡在阳台的小空间里，连着窗边的小书桌，便是女孩的容身之处了。

虽然狭窄逼仄，但云想还挺喜欢这个阳台的。

像是属于她的私人空间。

女孩发呆般看着窗外的景色，太阳好像已经休息了，明霞的余光染红了天，连晦暗琐碎的云朵都沾了光似的，被渲染成玫瑰色，明艳夺目。

但没有了霞光，那几片云就变得不起眼了。

云想看了一会，从床上起来，到小厨房给自己煮了一碗面。

胡燕每周五会去打牌，回来得比较晚，云想安静地吃着清水面，很享受独自一人的时间。

或许是整个环境太安静了，以至于她平白想起总是在她耳边闹哄哄的心声。

真的很吵，裴星澈看上去有多冷，他的心声就有多嘈杂，有些时候甚至吵得云想耳朵和脑瓜都疼。

但是很奇怪的是，她一点都不讨厌。

脑海中不可自抑地想起那张冷白清隽的脸，和少年头上可爱毛茸茸的小狗。

他低沉的嗓音、干净的校服、身上独特的清远的木质香……

意识到自己走神的云想用力地摇了摇头，耳尖发红，放下手中的碗，找到遥控器打开电视。

一定是因为太无聊了太安静了才会想起他。

至于为什么不讨厌他，一定是因为自己脾气太好了。

*

晚上，云想准备睡觉的时候，胡燕都还没回来。

一般胡燕打连夜场的麻将，只会有两种情况，要么是手气好赢多了还想继续赢，要么是输太多了想要捞回来一点。

云想躺在阳台的小床上，睁眼看着挂在头上的衣服，右眼皮直直地跳，她默默地叹了一口气，祈祷是前者。

要是胡燕输了钱，脾气总是会比平常更差一些。

今夜莫名的潮湿又燥热，女孩闭上眼后有一段时间都没有睡着。

兴许是明天有太多的烦恼要面对。

云想坐起来，伸手撩开一点窗帘。

夜色沉沉，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老小区里没有路灯，只有寥寥几格窗户透着昏暗的光。

可即使是这样的黑，却能看见几颗缀在天上的星星，正发着微光。

云想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天上的星星的。

或许就是前几天，她之前从不曾留意这些，也未曾闻过路边的花草香，她看夜空的时候，从来没有开心过。

但是自从她记住裴星澈名字的那一天起，一切都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裴星澈。

他的名字也很好听，和他这个人一样，高高在上的，闪耀干净的，意气风发的，可远观不可触及的，矜贵又神气，和云想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云想忽然想起自己初中的好友。

那个年纪的小女孩春心萌动，暗恋了一个高年级的学长，整天拉着云想去路过那位学长的班级，把情情爱爱挂在嘴边。

云想不懂，但也好奇，她问：“喜欢是什么样？”

她的好友捂着嘴对她笑，眉眼弯弯地说：“很简单，就是你没有那么喜欢周五了。”

因为周末不能见到他。

现在的她好像懂了那么一点点。

女孩抱着膝盖，安静地垂下眼睛，纤细的手放下，窗帘也跟着摆了下去，遮住了星星的微亮，房间重新压回黑暗。

一个大胆的、放肆的冲动涌上云想的心尖。

她从书包里翻出那个旧手机，摁亮屏幕，还有一格的电量。

手机的微光照亮女孩精致漂亮的脸，小鹿眼婉转明媚，此刻微微瞪大，闪着期待的却又茫然害怕的光芒，粉红的唇瓣微微轻启，女孩深吸一口气。

指尖一滑，点开了数据流量的开关。

在她发呆后悔的几秒中，手机收到了好几条消息。

先是QQ的消息弹出来，是沈哲发的，云想蹙眉，不太想看，甚至有点后悔自己上网了。

屏幕上方又微信弹窗，当看到那个空白头像和男生的名字时，后悔的情绪就散得干净了，云想几乎没有什么犹疑地点开了微信。

18：32

【裴星澈：云想同学，打扰一下，请问物理作业是什么？】

19：05

【裴星澈：你不在吗？对不起打扰了，我已经问过其他同学了。】

21：49

【裴星澈：你睡了吗？】

22：30

【裴星澈：晚安。】

看着聊天记录，云想吸了吸鼻子。

网上的裴星澈好像又不太一样了。

女孩靠着墙，整个人缩成一小团，两只手的手肘支在膝盖上，小心翼翼地捧着手机。

她皱了皱眉，许是因为一个人在家的缘故，放松了许多，表情也更生动了。

认真思考了一会，云想先是在聊天框里把物理作业详细地写下，发给裴星澈。

又慢吞吞地打了两个字“晚安”。

几乎是瞬间，最上方裴星澈的名字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然后手机震动了一下，连带着云想的心也颤了一下。

【你还没有睡？】

云想眨了眨眼，一点困意都没有，打字回复道：“嗯。”

“但是快睡了。”她又很克制地说。

像是怕这个夜晚太漫长一般。

【哦哦，谢谢你告诉我物理作业，听说这次的作业挺难的，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没等云想回复，那边很快又弹出两行字：

【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可能题太难了你不会做，当然很多人都不会做。】

【老王也叫我多帮助你，作为你的同桌。】

不知怎的，云想居然莫名其妙脑补了在另一边打字的裴星澈此刻的神情和心声，大概是……

太羞耻了，云想埋着头，缩了缩脖子，细白的脖颈，在昏沉的黑暗中一点点漫染开嫣粉的颜色。

她蜷了蜷手指，打字回复道：“嗯，谢谢你。”

那边顿了一下，好似终于克制了某些汹涌躁动的情绪，又好似终于想起自己的人设并试图挽回：

【嗯。】

【那晚安。】

云想很乖地回复晚安。

除了她初中那会的好朋友，这还是云想第一次和人说晚安。

裴星澈没有再发来新的消息，女孩却迟迟没有按灭屏幕，固执地在屏幕黯下去的那一秒又点一下，让它恢复光亮。

夜晚总是会教人冲动。

似乎情感在黑暗的环境中更有攻击性，打败了理智，放出那些暧昧懵懂的情绪，让人不清醒地沉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