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山林，夜里很凉。柏崇紧紧搂着怀里的人，可怀抱里的人还是在慢慢失温。

灵川费力地睁开眼睛，抬抬手，指着火：“把火熄了，会引来杀手的。”

柏崇何尝不知道火光会引来杀手，可若是不生火，灵川身体内的温度会流逝得更快。他流了很多血，体内无法维持必要的气血循环，身子发冷。

“你坚持住，那匹马是狐狸的，是匹老马，有灵性，它会带着狐狸来林子里救我们的，我们很快就可以出去了。”

他说得没错，他的青骢马折在猎场上，灵川被虎击伤后，他心急之下，骑了狐狸常坐的那匹老马，这马跟着他们在战场上闯了多年，聪慧且忠心。

血又渗出来，柏崇撕下自己的里衣，揭开被血浸透的布，正要包扎止血，灵川扶住他的手，拿过那块白色衣料，指尖沾了些血迹，在白布上写了一行字，递给柏崇。

“循着这个地址，能找到玉氏族人，我已经比对了姑姑留下来的札记，带翅膀的邪物与三十年祸乱昆山的邪物，很可能就是同一种，不能让它们为祸人间，玉氏会帮你的。”

柏崇没有接这张写满血字的白布，只是重复着一句话：“你不能死。”

“柏崇，你会是个好皇帝。”

“你爱我么？”柏崇直直地望着他，答非所问。

他从来没觊觎过皇位，带兵回朝也不过是要为往事讨个公道，如果所有他在乎的人都要离开，那守着皇位又有什么意思呢？

灵川垂下眼眸：“不爱。”

“我不信，那你今日为何要舍命救我？”

“我亏欠你，就当还债了。”

柏崇不甘心，只是亏欠么？不爱又怎么会觉得亏欠呢？

“你不能死，我不让你死，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他把灵川搂得很紧，灵川觉得伤口都要被挤爆了，被紧紧地拥住，呼吸都有些不畅。

灵川心想，若是自己就这样死了，也就死了罢，柏崇是个理智的人，唯独一涉及到自己，他就跟疯子一样，偏执又癫狂，做下不少荒唐事。

为君者需要理智，他不许柏崇在自己身上荒唐下去。

柏崇划破自己的手指，把血滴进灵川口中。

“你别这样。”灵川不肯喝他的血。

“听话，喝。”

灵川闭紧嘴巴，柏崇掐住他的脖子，迫使他张口，把血一点点滴进去。嫌血流得慢，又在手腕上划了一道口子。

“这样我们都活不了，何苦呢？”灵川眸子里蒙上一层水光。

“那就一起死。”柏崇偏执得可怕。

喂食了点血，灵川身上不再凉得可怕。天也渐渐亮起来，柏崇决定不能坐以待毙。

抱起灵川，小心翼翼地寻找出口，不能原路返回，杀手很可能留下人手守着入口。

只能往相反的方向走。柏崇力大，可怀里抱着个成年男人，还是有些吃力。怕弄坏灵川的伤口，也不敢走太快。

那日众人策马去追柏崇时，才发现他并未走官路，而是抄了山林小路。大家都回到大营时，柏崇还是没回来。狐狸敏锐地察觉到出事了，连忙命人去找。

那匹老马独自返回营地时，更验证了他的猜测。为了防止军心动摇，狐狸没有声张，命令柏崇的副将守着大营，自己带着几个亲信将士跟着老马去出事的地点找。

但崇王遇害失踪的消息还是传了出来，皇城里的人蠢蠢欲动。

根据老马蹄上沾的草叶，狐狸带人往林子里摸，灵川受了重伤，柏崇应该也跑不快，仅凭脚力，他们不会钻得太深，但是，就怕他们已经遭了毒手。

在山林里，杀狼军有自己独特的联络信号。

很快，柏崇就收到了信号，但他不敢回应，杀狼军里有叛徒，这一点他心里一直都清楚，此时他不能轻易冒险。

好在那匹老马聪慧，循着气味，带着众人一点点摸索了过来。

找到柏崇的时候，他刚刚屠杀了两匹试图攻击的恶狼，浑身是血，成了个血人。

“殿下，属下来迟了。”

柏崇浑身的杀气还未褪去，紧紧抱着怀里的人，眼神冷峻。

回到大营后，随行的太医立刻为二人医治。

柏崇半步都不肯离开灵川：“他的伤怎么样？”

太医答道：“殿下，灵川大人伤得很厉害，他被虎掌击伤，伤到了肺腑，又中了毒箭，失血过多，情况很难说。”

柏崇黯然，摆摆手让太医出去。

“狐狸，我们即刻准备回皇宫，宫里药材齐全，他的病耽误不得。”

“殿下，皇宫，我们暂时回不去了。”

“你是说，有人趁着本王狩猎遇险，谋反了？”

“据线报称，我们的将士遭了暗算，羽林军的庞将军将陛下从冷宫接了出来，现在皇宫被庞将军把持住，我们贸然回去，有些危险。”

庞将军是原皇城羽林军的首领，柏崇回朝后，他投诚了，但他忠心先皇，没想到，趁着柏崇遇险，他利用自己在羽林军中的威望，做了这种事。

可是仅凭他的力量，要杀害所有忠心柏崇的将士，成功把持皇宫，似乎有些不可能，皇宫里一定还有其他势力，助他做成了这件事。

杀狼军大部分将士驻守在边境，只有一小部分随着柏崇回了皇城，现在边境的战事也很危急，这个时候，调他们回朝也不妥。

柏崇眉头紧锁，思索着破局的对策。

狐狸知道柏崇不怕困局，他带着军队经历过比现在更危急百倍的场面。越是困局越能激发起他的斗志。他现在最担心的是心上人的安危。

“殿下，灵川大人对殿下真是情深，臣好生羡慕。”

柏崇白了他一眼：“你还有脸说，当时那么多人，谁都不敢冒险从虎口下救本王，让他一个不懂武艺的人出来送死，本王养着你们有何用？”

狐狸尴尬地笑道：“那虎实在凶猛，谁去都是送死，谁有灵川大人那般勇敢啊。”

柏崇：“你说，他救本王是不是为了补偿当年的事？”

......

狐狸有些无语，合着人为了救你，都快死了，你还不明白人家为何救你！补偿？谁会拿命补偿你？真是不开窍。

外面响起画眉鸟的叫声，是暗卫的信号。

柏崇支走狐狸，叫了暗卫进来。

“殿下，您要查的事情有眉目了，暗卫在南部找到了当年端平王灭门案中唯一活下来的那名侍妾。只是，我们并未惊动她，她带着一个孩子，这个孩子身份不详。”

说着，呈上一幅画像。

柏崇接过来一看，画上的女子他有印象，确实是舅父当年宠爱的侍妾，而画上的孩子，长得几乎和舅父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