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轻轻缠上那缕撩动人心的头发，拨弄着。

“今日这副打扮甚是好看，不知勾去多少人的心呢，川川公子。”柏崇把最后四个字咬得很重，似乎想要告诉他，这个时候，他不是什么祭司，就是个弹曲的伶人。

“那大爷您的心被我勾去了么？”

疾风骤雨袭来，灵川笑着：“且慢，不知大爷肯出多少银子，既是买春，没有不掏钱的道理。”

“小骚狐狸，你要多少都给你。”柏崇掏出钱袋，碎银一粒粒撒在灵川身上。

没想到这种方式还挺有趣的，而且还是沉浸式体验。

灵川也没像以前在宫中一样那么抗拒，整个人放松下来，似乎花前月下，流水潺潺中就应当做快乐浪漫的事。

伴着月色，画舫在芦苇深处轻轻摇晃。

午夜时分，灵川拎着一袋子碎银，揉着酸痛的腰回了桂香楼，把钱交给桂娘，桂娘自然是喜不自胜，见了银子两眼直放光，连连夸灵川懂事，骂林念楠不识好歹。

“川川，真是辛苦了，赶快去休息，我让人炖些汤给你送过去好好补补。”

灵川回到住处，林念楠在等他。

他走路不自然，头发散乱，脸也肿着，双眼含情，一看就知道在船上发生了什么。

林念楠盯着他，冷言道：“你就这么着急把自己卖了么？”

灵川坐下倒了杯茶：“不然呢，跟你一样被人抛弃后，死守着清白么？”

林念楠突然怒了：“谁说我被抛弃了，他没有抛弃我，他不会抛弃我的。”

“那他怎么不来找你？他若是爱你，为什么不给你赎身？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任人践踏？这些有钱人并不是真的爱你，他不会娶你的，你清醒一点。”

“他跟别人不一样，他不是不爱我，他只是失踪了。”他喃喃道。

痴心人最是可怜，灵川不忍再言语刺激他：“你不要这样执迷不悟，过好自己的日子最重要。”

“川川，你不渴望有人爱你么？外面这样冷，你不希望有个温暖的怀抱遮风挡雨么？你不想跟你爱的人长相厮守么？”

灵川黯然，他何尝不希望呢。只是他没有这个权利。

“他是怎么失踪的，你给我讲讲。”

原来林念楠出身于官宦之家，因父亲得罪了皇亲国戚，年少时，全家被贬为奴籍，他被迫卖身到桂香楼，因着琴艺出众，做了琴师，说是琴师，其实也不过是权贵们玩乐的工具。

“那年我才十九岁，几个纨绔子弟在船上听曲子，可曲子还未弹完，他们就把我绑在船上，嫌不过瘾，还给我用了药，他们玩弄了很久，我以为自己死了，也希望自己死了，可醒来后还活着。没人知道这是什么样的滋味。”

“这样的日子整整过了两年，后来遇到张公子，他不嫌弃我是奴籍，他喜欢我，疼惜我，不让别人再欺负我，给我银钱，让我过得舒服，我也喜欢他。”

灵川听得心脏隐隐作痛，原来这世上还有人在不知名的角落里默默过得这样凄惨。他被柏崇欺辱，已经很难受了，林念楠小小年纪日日都要被不同的人欺辱，该是有多么难熬，他无法想象。

“我知道，我没办法跟他长相厮守，他不可能娶我进门，我也试着说服自己安分守己，不要抱有妄想，可我还是忍受不了和他分开。我让他带我离开这里，可他说抛不下自己的父母家业。没关系，我陪他继续熬着，就彼此陪伴着也很好。可是有一日，他说要娶亲，娶了亲后就不会再来找我了。”

灵川听得揪心：“所以，后来呢？”

“后来，他经常连着几日都不来，我很害怕，他好像下定决心真的要和我撇清关系。”

“所以，后来，我与邪神做了交易，让邪神帮忙阻止他娶亲。”

“邪神？邪神是什么东西？”灵川惊讶道。

林念楠笑了：“邪神是能满足人心愿的神，是世间最好的神。”

灵川觉得有些古怪，他虽敬神，但做了许多年祭司，他还没见过神呢，更没见过哪位神下凡满足凡人的心愿。若是神能满足人的心愿，那这世上也就没那么多可怜人了。

“我偶然间得知，花船游过的这条河，里面供奉着邪神，邪神慈悲，满足人的愿望，而报偿只是一条鱼。那晚，我走投无路之下，去了传说中邪神所在的那片水域，求邪神阻止张郎娶亲，要他一辈子只爱我，本也没抱希望，可没想到邪神真的出现了，他要我三日后带着红鲤鱼来河里供奉。”

“邪神是如何出现的呢？”

“传说中，若是站在船上，波浪打湿衣摆，那就是邪神答应了请求。我的衣摆湿了三次。”

灵川越听越糊涂，咋的，敢情邪神是个爱吃鱼的神，还专门吃红鲤鱼。

“三日后的夜晚，我和他在船上爆发了激烈冲突，我要他带我远走高飞，可他执意说以后不再见面。不欢而散后，我划着船去找邪神，可没想到，他坐着小筏子在跟踪我，快到那片水域时，他跳上我的船，把我推到了河里。”

“他把我推下水的时候，眼睛里都是决绝，一丝犹豫都没有。”

林念楠泪流满面。

灵川惊出一身冷汗，那张公子为了摆脱林念楠，竟想杀了他以绝祸患！

“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顺着水流被冲到下游，抱着一段枯木侥幸逃生。而他，应该是被邪神带走了。”

灵川听得遍体生寒，也就是说，张公子上了林念楠的船，替代了林念楠，而邪神那日想带走的不是张公子，而是林念楠！

这么说，邪神要的报偿，并不是鱼，而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