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一路呼啸，带着肖家父母离开磨盘村。

宋大姑想追着去，被村长拽下来，虎着脸说了两句重话。

宋大姑只一味嘀咕：“他们不会跑了，连丧事都不管了吧？”

郁从容将五块钱交给方才帮忙打急救电话的人，并借他的手机打了个电话。

一回头，宋大姑已不知去向。

郁从容想到刚才与郁从心的通话，宋大姑闹得越大，于宋妍才越有好处。

此时她只盼着宋大姑别回家去歇着，赶紧追着肖家父母继续折腾。

另一头，肖父肖母随救护车到了青山镇。

肖母立即起身下床穿鞋，跟刚刚碰一下就头晕简直判若两人，把医生护士搞得无语至极。

脾气不好的护士青着脸说：“大晚上的找事儿是不是？”

肖母好言好语付了钱，同肖父一起找了个黑车回县城。

“这门亲事不能要了，赶紧回去跟儿子说清楚。”

肖父只道：“胡闹！你别听风就是雨行不行？”

肖母今天受了一肚子气，平时又不是个和风细雨的，立即就爆发了。

没有外人在，司机又是个工具人，肖母一点也没想着收敛，本性暴露无遗。

言语尖刻用词肮脏，不知道的还以为肖父是她灭门的仇人。

肖父多年来已经习惯了小事不搭理，但这种结亲还是结仇的事，他的态度很坚持，也是一点就着。

两人你来我往，用上了最恶毒和脏污的词汇。

司机今天赌输了钱，本来就心情不好，感觉今天出门没看黄历，简直倒霉透顶。

在又一次肖母尖叫过后，司机忍无可忍：“你们闭嘴行不行？别在老子车上吵！”

肖父肖母都在气头上，这人纯属自己送上来当炮灰——找死。

夫妻俩调转枪头一致对外，将司机喷了个狗血淋头。

司机就像孙悟空遇到了紧箍咒，头都快炸了，手一抖，就连人带车冲进了道旁的农田。

肖母大惊失色、悔之晚矣。

“啊——救命啊……”

*

夜深人静，宋家小院里，只有郁从容和李琳陪着宋妍守夜。

李琳一直有些怵这样的场合，稍微有点动静就心惊肉跳。

郁从容见状道：“妍妍有些低血糖，李琳你陪她去睡一会儿吧，我守在这里就行。”

发呆的宋妍说：“不用，过一会儿就要下葬了，我陪着妈妈。”

本地习俗，五十岁以下逝者算壮亡，丧事一切从简。

逝者安葬得选日子，道士算出来宋妈妈的出殡日就在明天，因此葬礼比上次仓促。

这种白事，多摆一天就多一天的开支。

出钱的肖家父母自然乐见其成，因为这样可以剩下不少钱。

李琳虽然害怕，但知道义气两个字怎么写，壮着胆子说：“那好，我们一起。”

就在这时小院木门被推开，吱呦一声惊得李琳寒毛倒竖。

宋妍机械的回头，“怎么了？”

村长抓着电话急匆匆跑进来：“丫头啊，你咋这么命苦……

你公公婆婆出了车祸，已经被送去县医院抢救了，打电话来让你快去。”

宋妍简直听不懂了：“他们不是被救护车拉走的吗？怎么会出车祸？”

村长也不大清楚：“兴许是救护车翻了呢，电话是你男人打来的，不信你自己问。”

宋妍接过电话，抖着手拨给肖杨，怎么也按不对。

郁从容夺过手机：“我来，你说号码。”

接通后，肖杨劈头盖脸第一句话就是：“你这个灾星，害死了我父母，看我跟你没完！”

深夜寂静，即便没开扩音器，大家也都听见了。

村长、李琳惊愕的看向宋妍。

宋妍抖着唇：“肖杨，爸妈怎么样？”

肖杨那边很急促很乱，“在抢救，你快滚过来！”

“可是……”

宋妍回头看向灵堂，她的妈妈静静躺在那里。

“可是我妈妈三点就要出殡……”

那边拔高了音调：“人都死了，守着有个屁用？难道活人还要给死人让路不成！”

李琳和村长眉头紧锁，难以想象这是上次见面还温和纯良的肖杨。

郁从容拿过手机放在耳边：“肖杨，我知道你现在很着急很担心，但这一切错不在宋妍，她一会儿就到，希望见面的时候你已经收拾好情绪。”

肖杨在那头骂骂咧咧，郁从容不再客气，直接掐断电话。

郁从容深深呼吸好几次：“妍妍，无论他们对你怎么样，在这种时候，你这个名义上的儿媳不能不去，否则万一他们有生命危险……”

宋妍点头：“我知道，我知道，可我妈妈怎么办？”

她泪眼朦胧看向灵堂，一阵夜风吹散了灵前的白烟，让躺着的人看起来那么不真切。

郁从容上前握住她的手：“我陪你去，现在还有几个小时，来得及，无论如何，出殡之前我们一定回来！”

李琳抱住两人：“我也去。”

村长说：“也只能这样，宋妍，你们去吧，我给你守着这里。”

宋妍喉咙里发出一声悲鸣，奔到灵堂朝亡母磕了三个响头。

“妈！我没用！”

郁从容和李琳潸然泪下，连村长也酸了心肠。

村长说：“我儿子开摩托车送你们去。”

大半夜的坐不了车，也只能这样，那能去的人就有限。

郁从容说：“李琳，你留下可以吗？”

李琳二话不说点头：“好！我和村长在这里等你们回来。”

摩托车冲出村庄，在去往镇上的大道上，与郁建华的三轮车迎面相遇，副驾上坐着郁从心。

郁从容远远看见，让村长儿子刹车：“爸、小妹！你们怎么来了？”

郁建华打开车门：“我们在家里担心，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郁从心说：“这么晚了你们去哪里？”

郁从容说：“肖家叔叔阿姨出了车祸，被送去县医院抢救了。”

郁从心也惊到了：“很严重吗？宋妈妈不是要三点出殡吗？”

郁从容说：“不清楚严不严重，肖杨在那边很暴躁。”

郁从心懂了。

所谋之事若一时半会儿成不了，不能让宋妍被肖家抓住错处，否则将来指不定受什么磋磨。

郁建华调转车头：“你们先走，我跟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