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翰思很惊讶。

居然我戴了这么大个口罩还能认出我来？

焦长程也很惊讶，但他的惊讶，就比较复杂。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焦长程其实是特别适合从事人事工作的，因为他的记忆力，在和人打交道这方面上格外的强大。

别说郑翰思这样，见过好几次，又给他留下过深刻印象的人，就是现在，他已经不在人事岗上，转到了技术处工作，也凭着强大的认人能力，在处里撑出了一点点的空间。

处长确实拢住了关键的几个人，但一个到了哪个下级部门，都能叫出不少基层员工名字的副处长，也是不能小觑的。

而焦副处长还要更夸张一些。

他打下级部门值班电话时，能通过电话里的声音，准确的判断出对方的身份。

就这本事，下级单位里不少员工都是服气的，毕竟，你接过电话，刚打个招呼，对方就热络的说“老徐啊，今天是你个家伙值班”，就比听到一句“你哪位”，要舒服多了。

甚至有传闻说，焦副处长也就是没有关系，否则凭他的管理能力，处长的位置就应该是他的。

对于这种传闻，焦副处长是喜忧三七开。

喜的是，群众基础好，忧的是，同样级别的排挤和高一级别的猜疑。

比如今天，局里几个处的处长副处长一起来探望局长，他就被默契的挤在圈外，几乎被挡了个严严实实，倒是开门这个事轮到了他的头上。

只是这一开门，见到居然是这个在公园蛰伏了三年，然后就到处惹事，到处都有他的小郑……

之前他们一起参加了那个611事件处理小组，和郑翰思一起的几个，现在都是还在病床上躺着，只有这个小郑，据说活蹦乱跳第二天就出院了，可他现在来到这里……联想到身后病房里的那位，难道说关系在这里？

脑中千回百转，时间只是一瞬，焦长程觉得自己要搞明白，干脆走出来又关上了门。

“小郑，你这是……”

“焦处长，”郑翰思也想搞清楚这里面是怎么回事，“我是一位长辈叫过来的，说是来这个病房，具体的事情也没和我说。”

长辈，叫，焦长程一下子抓住了关键字，眼睛又扫过长长的走廊，想到那位和局长说话很随便的护理部主任，刚刚打了一个电话，焦长程就觉得自己和这个小郑，关系还可以再亲近一些。

“里面是咱们局……嗯，就是新局，的局长，老毛病犯了，脊柱变形，周边肌肉扭曲，疼的厉害，现在说没有什么好办法，在做理疗，局里几个处过来探望一下。”

郑翰思眨眨眼睛，大概明白了鲁如馨的意思，不过他听胡媛媛讲过，鲁如馨其实是非常谨慎的一个人，能让他过来，估计是关系不错的了。

只不过听着描述，似乎也还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

“我明白了，谢谢焦处，那咱们先进去？”

感谢收到了，接下来也不必太心急，焦长程转身拉开门。

“走走走，一起进去。”

还是头一次，郑翰思见到这么大的病房，足足有三十平大小，还没算上旁边的卫生间，估计也有不小的面积。

不过这里面人也多。

靠门这里，站着七八个人，西装革履的，应该是局里几个处过来探望的人，此刻都没说话，站在那里。

稍里一点是一张按摩床，一名男子，露着白白胖胖的上身，趴在上面，床的两侧，分别有一个包裹严密的白大褂，在他后背按压，还有另外一个白大褂，不时的调整着一台机器，在那男子的后背上烘烤着。

鲁如馨站在一旁，正在和一名头发花白的医生交谈，看到郑翰思过来，向他招了招手。

“小郑，这是康复科的张主任。”

“张主任好。”

“你好你好。”

郑翰思规规矩矩的打了招呼，张主任一边回应，一边上上下下打量着他。

“张主任，就是这孩子，您给指点指点。”

张主任点点头，指了指自己的肩膀，冲着郑翰思说道。

“捏两下，试试。”

呃，这算是考查？

郑翰思看看鲁如馨没有说话的意思，四周看看，从旁边桌上，拿了一副一次性手套和一张垫布，绕到张主任身后，开始下手。

对于鲁如馨提出的，找外人试试的提议，张玉行其实是不赞同的。

他自己也知道，医院的康复科不行了，这也不只是第一医院一家，几乎全国都是这么个情况。

老外的理论没学明白，买的仪器用不好；自己传统的东西又没传承好，老一辈的退了，剩下的这些，有的连最基本的手法都做不好了。

嗯，他自己就是那个“最基本的手法都做不好”的其中之一，不过资历算是老一辈之下最老的一批，论文发表的多，理论功底扎实，坐上主任位置后，慢慢摸索，这些年也是成绩不少，在平海市内，算是个学科权威了。

不过碰上赵局这么个复杂的情况，他就有点无能为力了。

这种骨骼肌肉混杂畸形，可能形成于长期、同样姿势的工作之中，也可能是一次猛烈的冲击导致，在全世界范围内，病例不在少数，但到目前为止，除了在国外有过几次较为成功的修复手术之外，大多数都只能做长期康复治疗，但效果一般都很差。

他是听说过，早以前平海这边有家里传承的解决过类似的情况，也去问过，人家的回答是这手法靠天赋靠手感，用的又少，一般人没必要学也学不会，连那家人自己现在都没人会了。

所以鲁如馨提出找外人试试，他就觉得完全是白费力气，心里是不赞同的。

但是他这个康复科主任在医院内没什么话语权，鲁如馨这个护理部主任可是统领全院护士，历经数任院长不倒，加上这个赵局和鲁主任似乎还有着亲戚关系，也就听之任之，只要这个小家伙手法可以，不会把情况弄的更糟糕，让他试试也无妨嘛。

心里这么想着，小家伙的手已经捏了上来，劲道不大，手法……确实要比科里那几个家伙强上一点，嘶……酸……这感觉……唔，加力了……让我再感觉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