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朗站起身来，给皇帝皇后让位。

皇帝和皇后坐在了石凳上，没有人在意桌上棋局。

皇帝看向皇后，道：“皇后，为芠儿选太子妃之事朕本不想参与，然事已至此，朕属意文家蕊娘，毕竟芠儿喜欢她。”

皇后摇头。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事有蹊跷。

儿子疯疯癫癫不认人也就罢了，文蕊珠是怎么回事，对于儿子的靠近，她丝毫没有震惊，狂喜或者其他一些贵女们的情绪。

反而是理所当然的接受了儿子把她当姐姐地事实。

这太奇怪了，那照花台的贵女们知道太子有离魂症后，一个个眼神都变了，皇后虽然生气，却知道这是人之常情。

若人人如此，偏偏文蕊珠反其道而行之，倒让她觉得文蕊珠有所图谋。

皇后道：“此女将芠儿迷得颠三倒四，如此狐媚，怎可为太子妃，何况将来还要母仪天下，她这张脸，又如何能服众。”

文蕊珠：“……？”

皇后这话怎么那么大怨念呢？太子颠三倒四是因为中毒，不是因为她。

而且皇后一边觉得她脸有残疾一边又觉得她狐媚，这……

文蕊珠捏了捏拳头。

太矛盾了。

太子拍了拍她的手，一双桃花眼里再没了童稚与天真，而是满眸的温柔。

那眸子里星星点点的璀璨光芒似乎在告诉她，在他心里，她是最好的。

文蕊珠低着头眉头仍旧是紧紧蹙着，这种不被婆婆喜欢的感觉，压力还是蛮大的。

皇帝：“皇后属意的人是谁？”

皇后一想起那三个屎人，心里就忍不住塞了一下，半晌没出声。

说实话她那三个人她是一个都没看上。

气氛有些尴尬，在场人都静默下来。

荣王的目光却一直看着文蕊珠，文蕊珠起先还能当做没看见，然而越到后面，他的眼神便越锐利。

安静中，荣王忽然借此机会问文蕊珠：“文小姐一直都在这凉亭上？”

文蕊珠骤然被提名，心中一紧，她就知道自己躲不过这一问。

点点头，文蕊珠故作温和乖巧道：“是。”

荣王眼神闪了闪：“你可曾看到照花台内恭房前发生的事？”

文蕊珠低头，一副不敢说话的样子。

荣王神色严厉，走近文蕊珠两步，姿态强横：“恭房粪水事件究竟是怎样的，你可有看清是谁先动的时候？是武清？还是柳微雨？”

文蕊珠低头不语，像是有些怕，往角落里缩了缩。

荣王这明显是想拉她下水，同时引诱她为江青萝开脱。

她现在什么都不能说，说什么都是错的。

太子殿下见此护崽的老鹰般，高大的身影挡在文蕊珠面前，怒视荣王。

“不许欺负我婆娘，皇叔也不行。”

众人：“……”

太子殿下声音里不自觉用了内力，声音大的照花台众人都听到了，那些正在议论粪水三贵女之事的女子们瞬间停止了议论，纷纷望向小凉亭。

太子殿下这宛若随时都会发怒的豹子般愤怒的声音，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荣王抢了他媳妇。

不对，刚刚太子殿下说的是什么？

婆娘？

婆娘这种市井粗鄙之言表示的应该是正房夫人的意思……

所有人齐齐震惊，太子妃的人选定了？

不提照花台瞬间热闹成了菜市场。

文蕊珠看着那如山般坚毅挺直的背，心底说不出的温暖。

无论前方如何坎坷艰难，有这个背影在，她觉得自己都能支撑。

皇后眸子一凉：“你又犯什么傻。”

太子殿下现在六亲不认，瞪视着荣王：“他先凶我婆娘的。”

荣王：“太子殿下在跟皇叔装傻吧，她哪里是你婆娘，她还没出阁呢。”

此言一语双关，尽是试探。

文蕊珠不知道太子眼神如何，她的心跳漏了几拍。

太子殿下演技堪称完美，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瞪得浑圆，眼尾微红，愣是瞪出了狼崽子的狠厉来。

气氛瞬间凝重紧张起来。

皇后站起身来，雍容华贵，仪态万千，她伸手就要去揪太子殿下的耳朵。

太子殿下眼睛里划过一抹错愕和伤心。

母子俩心里好像在卯着劲儿，谁都不退让，气势一个比一个凌厉。

文蕊珠感觉到气氛有些古怪，从太子殿下身后探出头来，而后连忙拉了拉太子殿下的胳膊，有些紧张。

她怦怦乱跳的心口贴在太子殿下手臂上，太子殿下一愣，浑身气势一收。

与此同时，皇帝也拉住了皇后的手。

“你何必跟个孩子一般见识？”

皇后气势也软了下来。

若没有照花台小偏殿的那一番质问，皇后对太子还是很有忍耐之心的。

可如今，儿子眼睛里那一抹对母亲的质疑和警惕，让她心里不舒服。

她长吁一口气，语重心长的看着太子道：“芠儿，我是你的生身母亲，做这些都是为你好，那么多高门贵女你不要，为什么偏偏喜欢这个女人？”

文蕊珠：“……”

虽然她不想回答荣王的问话，但也不希望自己的困局是以皇后太子的决裂而解决的。

不对，话题已经歪了。

似乎好像也不对，选妃这个话题在皇后心里，一直就没过去，是荣王插了一脚想为江青萝谋一线生机。

被这么一打岔，所有人脸上都很凝重，唯有荣王满脸挑衅的看向太子殿下。

仿佛在说，看吧，你的母亲，不向着你，向着我。

他似乎极力想从太子殿下身上找到几分他没疯的痕迹。

“微臣是不是太没存在感？”

独孤朗忽然出声，悄无声息的站在了荣王身旁，他拱拱手，虽尊卑有别，他气势却十分强盛。

“王爷，微臣也在这小凉亭中，你为何问文小姐而不问微臣？”

荣王脸上的得意一僵。

独孤朗：“是微臣这顺天府尹的身份不够，还是王爷觉得，微臣面对恭房都没有文小姐背对着恭房将事情看得清楚？”

荣王愕然：“不，本王没这个意思。”

独孤朗挑眉：“那你是什么意思？”

荣王：“……”

独孤朗：“你是觉得丞相不在此处，你就可以欺负他女儿，还是你觉得文家寒门出身，你可以随意揉捏，亦或是你看不到文家一门两位六元及第在天下士子心中的地位？”

荣王哑口无言，他是想欺负文蕊珠一下，无论她如何回答泼粪事件，她都会被牵连到泼粪事件中，染一身臭。

如此一来，她便也无缘太子妃之位。

文蕊珠心底为独孤朗竖了竖大拇指，不愧是顺天府尹，嘴皮子就是利索。

荣王脸色几变：“是本王思虑不周，认为她是女子会看得多一些，倒不知文小姐是背对着照花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