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

这是龙渊咽下口水的声音。

他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掌心已经全部是汗水，呼出的热气被口罩挡回，面上顿时更加灼热。

而这时，旁边的黑发女人直接扔掉手中的武器，伴随着金属撞击地面的脆响她双手合十做求饶状。

“对不起管理员，不，管理员大人！我不该听信他的话！”

她将头低到最低言辞恳切，态度十分谦卑，全然没有世界级玩家的姿态，在管理员面前几乎卑微到尘土里。

“是我有眼无珠盲目听信，我愿意认认真真回答您提出的一切问题，请您原谅我的愚笨！”

说着说着就差跪地上了，却被管理员抬手制止。

【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吾就原谅你这一回】

祂缓缓道，语气平和些许，似乎没了之前的杀意。

黑发女人听罢，原本紧绷的心弦顿时放松下来，她强忍几欲蹦起来欢呼的冲动，不知何时因过度紧张而溢出来的汗水顺着鼻尖滑落。

她清楚，自己终于暂时从鬼门关上跨了出来。

【你呢？小朋友】

管理员转而看向一旁面颊通红的龙渊问道，逐渐轻松地靠向椅背。

龙渊咬紧牙关，要不是没有口罩的遮挡自己的表情一定会惹怒对方，他长袍下的手紧紧握着，指尖深陷入肉中，却像感觉不到疼痛般反而加重了力道。

“我，我也是，真的对不起！”

他压抑着心底的不甘与怒火，连声音都在颤抖，闭上双眼不敢看Mr.Zero的反应。

【不错】

爆炸并没有发生，冷汗几乎流满二人的面颊，耳边鞋跟踩向地面的咔哒声渐行渐远，重新回到长桌前。

祂单手插兜，另一只手轻扶在桌上，略微抬头。

什么都没说，但那个最开始道歉的黑发女人立刻会意，十分有眼色地上前，言辞恳切道：

“尊敬的管理员，首先我很荣幸能见到您本尊，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月上集团中层阶级的一员，关于您的问题我有我自己的见解。”

“首先，我认为这个世界必须拥有掌权者，或者说政权，由政权统一调动才能形成规模 ，不然无政府的情况下只会更加动乱。我认为集团应该存在，但至于是什么集团存在，这个还有待商榷。”

她又接着说了不少，主题主要围绕着“可以有集团，但貌似不是现在这个集团”的意思展开，既说明了领导者的重要性，也模棱两可地否定着当今集团的存在。

Mr.Zero静静听完后点了点头，一句评价也没有，转而看向沉默不语的龙渊。

【小朋友，你的回答呢】

见自己的答案并没有得到回复，女人的神情再度紧张起来，她五指瞬间握紧，颤抖着看向一旁的黑发男子。

龙渊沉默半晌后，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开口。

“你知道我的身份，对吧？”

这句话明显是在询问，但其中隐藏的意思就有些耐人寻味。

Mr.Zero没有动，羊头上那双血红的双眼仿佛要穿透时间与空间，眼神如利刃般落向他的面颊。

【吾不在乎】

【无论游戏外你们是什么什么，吾都不在乎】

【在吾这里，你们只是玩家】

话音刚落，龙渊便忽然感觉到有股寒意从脚底蹿起，顺着经络传遍四肢百骸，在这一刻他清晰地感受到了游戏管理员的淡漠与无情，也终于认清了自己在对方眼中是什么地位。

“....我认为，集团应该存在。”

不知是不是被那过于淡漠的态度刺激到了，原本打算昧着心否定集团的话语到了嘴头一转，将自己最真实的想法说了出来。

“集团给予人们居住的房子，足以饱餐的食物，如果没有这些就像之前这位说的一样，无政府之下烧杀掠夺便会成为常态，没有集团来稳固大权哪里来的稳定生活，这都是集团赐予人们的，人们应该感谢集团。”

他一股脑说完微微喘气，从小周围的人就把这种观念灌输给自己，他觉得自己说的一点错也没有。

集团必须存在，不然没有领导者的人类只会活在水深火热中。

【很直白的对话，孩子，这才是汝内心真实的答案】

Mr.Zero略微点头，说出来的话却让龙渊猛地顿住！

“祂知道我在想什么？！”

但容不得他往深处想，对面的羊头人继续道：

【不过汝是否考虑过一个问题，居住的房子是建筑工人们辛苦建造出来的，粮食是种植者们不畏风吹雨打种出来的，吃的用的住的，哪样是集团亲手创造的呢？】

未曾设想的问题接连砸来让龙渊直接沉默，他还没有往这个角度想过！

但按照管理员的话说....确实，毕竟他们集团人员可从没下过建筑工地或者工厂，这都不是他们创造出来的。

“没有....”他低下头去，声音小得可怜。

【既然不是集团创造的产物，那么究竟是——谁在恩赐谁呢？】

平淡无波的话语却如重锤般敲击在龙渊和女人的心房上，二人面色骤变，很明显他们两个都从未往这个方面思考过，张大嘴巴半天也不知如何作答。

Mr.Zero将手背于身后，在长桌后缓缓踱步。

【地狱游戏降临已有一月，吾在这里见证游戏内游戏外无数玩家的生生死死，看过因为付不起医药费死在建造精美的医院门口的病人，看过贫民区因为没钱没工作活活饿死的小孩，看到了本不属于地狱游戏的苦难】

【而地狱游戏可以给他们提供填饱肚子的食物，只需要参加游戏获得积分就可以绝对没有拖欠的情况存在，也有平时他们根本买不起足以救命的药物，地狱游戏反而将一些人带离了真正的地狱】

【那么请问，他们的苦难是谁造成的，是谁恩赐的，是——吾吗？】

二人彻底陷入沉默，一种难以言喻的愧疚与痛苦爬上龙渊的心头。

他几乎要捂着脑袋痛呼，为什么这些话从小到大都没有人说过，到底是谁在蛊惑谁？

究竟是谁在撒谎？谁来告诉他！

【你们两个的答案不错，但没有一个让我满意的】

Mr.Zero说罢将椅子拉出，重新坐了回去，翘起二郎腿。

【很遗憾】

“我们，我们要死了？！”

黑发女人不敢置信地惊呼出声，这果然是送命题吧鬼知道那个管理员要什么答案，他们的下场终究和那个中年男人一样！

但令人意外的是Mr.Zero居然摇了摇头，让原本激动起来的两人重新陷入迷茫。

【吾只说过，回答不上来者死，可没说过不令吾满意者死】

【很遗憾，第一场游戏没有胜者，只有两个什么也得不到的失败者，等你们获得真正的答案时，再来找吾吧】

“我们还能见到你？！”

知道自己不会死后龙渊心底松了一口气，但他还是有些不甘心就这么什么也得不到地回去。

【若下次游戏开始时，两位仍能保持世界前三的位置，我们自然可以相见】

Mr.Zero重新站起身，不知何时原本千疮百孔的大厅居然恢复了原样，全然没有方才战斗过的痕迹。

从远处开始，上方的灯光开始逐渐熄灭，祂身后的黑暗迅速扩张开来。

【你们是玩家中的佼佼者，是人类未来的顶梁柱，你们比任何人都需要看透这一切的本质，人类需要你们】

酒红色的身影逐渐被漆黑的海洋吞没，龙渊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

不知为何，他总感觉管理员的声音似乎不再那么诡异，居然带上了点人类的情感。

而说的话——也越来越让他听不懂。

【我们快没有时间了】

【人类迟早会带着全世界走向毁灭，在那灭顶之灾到来前，我们一定要阻止这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