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九霄待了一会儿便离开了城郊，而就在她走后，陆嫣然把霍铃兰叫到了一旁。

“霍姑娘，从今以后你就跟着郎君，但是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你要明白……”

被叮嘱了一番，霍铃兰羞涩的笑着，任谁都能看出她心中的喜悦。

时间缓缓流逝，洛家田庄按部就班的做工吃饭休息，夜晚也有人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谈论郎君交代最近要准备收割麦子的事情。

新的麦种与普通麦种不同，也打破了天时的预兆，仅仅用了三四个月的时间就即将收获，有经验的老农看到结穗的量经常泪光闪烁，他们深知，哪怕是灾荒之年都没有这样的结穗量，欣喜之余也对洛九霄心生敬意。

而这一天，回到了城内的程刺史一颗心久久不能平复。

他坐在书房里，独自发呆了许久，来到凉州城的一幕幕接连出现在脑海中。

那小儿不卑不亢伶牙俐齿的模样，凉州官员集体排挤他的模样，城外流民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模样……

提起的笔又放下。

看着桌案上的奏折，他忽然不知如何下笔。

要写什么呢？

写凉州受神灵庇护有水有粮，还是写一个十岁稚童做出了这么多普通官员都无法完成的政绩。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都不会有人相信。

饥荒之年，本就被传上天罚之象，如今又说神灵庇佑，简直是在滑天下之大稽。

而十岁稚童开凿水井，种出冬小麦，又接管流民，这一桩一件，也不会有人相信。

他太清楚朝廷里那些狂妄自大的官员们了。

墨水被不断的搅弄，正如程刺史陷入漩涡之中的心境。

最终他还是落了笔，身为凉州刺史，身负皇恩，他既然担上了这份监察之责，就必然要将情况反映出来。

不过……

当他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少年的面容，对方笑着对他说。

“程大人，在下一直认为皇权至上，只是如今的形势所迫，过度的追求这一点反而会弄巧成拙，于是我想到了换个思路，将这片被所谓天谴惩罚的天地变为极乐之境。

“民安则心诚，心诚则皇权巩固……”

“原来竟是我狭隘了！”程刺史低声喃喃道。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落笔。

“臣启凉州太守程规，任职之期监察凉州官员所得，太守赵光禄爱民如子，收管流民，又提拔能人，三月之间种植小麦待成，民心安逸……”

“本官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书房里传来程规的叹息。

这是他第一次斟酌造句，没有如实禀告情况。

而他将赵太守推出去，是因为对方本就是争名逐利之人，同时也可以为洛九霄遮挡大部分的窥测。

这样一个忠君爱国，和他一样维护皇权的人，程刺史愿意背负罪孽保护这充满希望的火种。

有朝一日，星星之火燎原才是楚国兴盛之时。

日子一天天过去，建州迟迟得不到监军李成的消息，又派了些人前来寻找。

结果却没有任何收获。

“太守大人，刺史大人，那李成如今还是不肯承认他的奸细身份！”

府衙里，苏通判对两人恭敬的禀告道。

自从上一次压住了李成，赵太守就对他更加信任，几乎把一些机密之事都交给他来处理。

而往返与军营审问李成，也成为了他每日的惯例。

府衙里谁都清楚，李成不可能是奸细，他一个常年在外修建行宫的人，接触不到权利中心，又因为是太监李长道的义子，身世背景早就被扒得渣都不剩，这层关系之下，奸细无论如何都不会找他这种人。

可官员们也很清楚，如果不用这个名义压着李成，只要他放出来，就会针对凉州。

这段时间以来，各大家族都因为卖水一事分了不少的利，现在李成横插一杠，与断他们财路无异。

“两位大人，下官觉得此事拖不得了，那建州来的官员已经在府衙里等着，就算我们说李成是奸细，没有任何证据，对方也不会相信。”

“不止如此，这件事还有可能惊动京城那边。”

凉州官员们集中在一起，此刻都对李成该如何处置看法不一。

因为李成不只是代表他自己，背后的总管太监李长道也是众人不愿意得罪的存在。

眼下凉州官员才真正进入了两难的境地。

赵太守冷着脸坐在主位上，过了一会儿才对程刺史说道。

“程大人，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程规能有什么看法，前些日子凉州官员还在集体把他排斥在外，现在有了不能解决的问题，又把他叫过来一同面对，真当他看不懂这番操作吗。

不过程规自认为不是小气之人，对于李成他也着实厌恶。

空手套白狼，想要摘现成的果实，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能耐。

“我认为，李成不能放出去。”他一脸严肃的说道。

“此人眦睚必报，一旦离开监管，必然会报复我们。”

剩下的话不用说，众官员便心领神会。

“可建州的人就在外面等着，如果不放出去，恐怕……”

“怕什么，建州就剩下十几口井，粮食也都被大家族囤了起来，还没有我们凉州富裕，有什么可怕的！”

“建州当然没必要惧怕，本官说的是李成背后的势力！”

“这……”

争吵的话戛然而止。

“若是让李成永远都开不了口呢！”细微的声音响起。

赵太守和程刺史同时抬起头，看向说话的官员。

似乎是觉得这话有些不妥当，那官员连忙焦急的解释道。

“是下官口误，口误了！”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这话题在其他人耳中犹如在平静的湖面上泛起了一丝涟漪。

“我之前听说李大人有旧疾，也不知是真是假？”苏通判悠悠开口道。

“旧疾？”

众人疑惑的看向苏通判，他们怎么没听过这件事。

“苏通判倒是提醒本官了，当初李大人来到凉州的时候身体还有些不适。我便让其休息数日，这阵子也没有好的医者救治，是时候让其回到建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