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

赵明珠目光不由柔和了几分。

人群窜动，不少人都兴奋激昂的呐喊着，只有那一道身影在众人的衬托下显得遗世独立。

赵明珠不是第一次见他，但每一次都会忍不住将目光聚集在这个人身上。

她虽然居于深闺之中，但偶尔也会出府，所见世家男子不是如同她嫡兄这样不近人情的武夫，就是纸上谈兵的虚浮书生。

唯有他，知事明理，进退有度，又胆大心细，所说之言听上去分明是方夜谭之说，但最后总能办成。

这样的人，才算得上经天纬地的英才啊！

只是可惜了，她终究不属于这里……

轻叹一口气，赵明珠神色如常，她脸上带着面纱，外人看不到真实模样，只以为她盯着场中的比赛观看。

洛九霄突然感觉刚才有多道视线盯着自己看，目光探寻回去却无所踪迹。

她没有理会，继续统管全局。

热闹喧天的蹴鞠场随着洛四郎再进一球而引得无数人欢呼雀跃的高喊。

此刻，校场的少年人们看到这场面也不由得心生振奋。

“下一场就到我们了，大家都好好表现，让凉州人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习武之人！”

赵黎说着，眼中仿佛有火苗在闪动。

其他少年忍不住齐声高喝，恨不得现在就去上场！

蹴鞠比赛继续进行着，凉州已经许久都没有这般热闹了。

百姓们在这里不仅能看到青春朝气的少年人翻腾跳跃的模样，还有春风楼的特色小食可以品尝。

也不知春风楼是怎么想出来的，那些小食用的不过是一般的食材，竟然做的让人垂涎欲滴，只远远的闻到气味，就已经忍不住流口水了。

有家底的人家都在每一层专门的春风楼小食间买下一大包的小食回去品尝，也有人看到别人在吃，不由得食指大动，也跟风购买。

尹家二叔在附近看到生意从早上到现在都从未间断，笑得嘴都要咧到耳朵根了。

不只是春风楼，连凉州城的茶馆也在蹴鞠场安排了一个专门的茶水间，生意兴隆，买水的人源源不断。

赵太守坐在一层的内场，虽然离蹴鞠场地很近，尘土飞扬也不免让他官袍沾染了灰尘，但是听着亲信传回来的消息，他几乎难掩喜色。

仅仅一场比赛的赌局，就让他纯赚了一千多两，更不用说接下来还有两场三场……

他为官几十年，还从未在同一天赚过这么多银钱！

现如今城中人还只有几千人，如果以后凉州城的百姓更多，那此类赌局的利润便会更大，他平日里收礼也不过几百两，还冒着收受贿赂的危险，如果以后能经常举办此类比赛，那荣华富贵岂不是手到擒来！

虽然现在的条件还不允许，赵太守也清楚灾情来临，蹴鞠比赛也只能办这么一天，可吃过了山珍海味，谁还乐意去品粗茶淡饭？

若是灾年度过，流民们都成了凉州百姓，他的畅想便会实现。

赵太守从未像这一刻般意识到，手里有人便是有钱！

在从前，不管是他还是其他的世家大族，都认为贫苦的百姓越多就越耽误敛财，现如今，他仿佛开拓了一条全新的道路。

赵太守思绪愈发飘忽，不由开始疯狂的畅想起来。

此刻的洛九霄也知道了第一场比赛赌局的结果。

她更清楚，不管谁赢谁输，最后坐庄的赵太守都是赢家。

相信通过这一次，赵太守更能体会到，与其缴纳繁重的赋税，与其贪污腐败，与其在救济百姓时装模作样，还不如真真切切的让百姓过上好日子。

经济利好的前提永远都是百姓过得踏实，手里有钱，身上有劲，老百姓的日子才好过，一个城池才能真正“活”起来！

百姓贫苦，恶性循环只会形成一潭死水，大于吞并了小鱼又如何，最后只得死路一条。

此刻，蹴鞠场三层的一个包厢里，欧阳都尉正恭敬的给主坐上的男人倒茶。

“侯爷，您这次来何不住在下官的府上，给小人一个好生招待的机会。”

长胜侯秦川拿起茶杯，微微转了几圈，不咸不淡的说道。

“此番还有其他事，没必要打草惊蛇。”

话音落下，欧阳都尉立刻应声称是。

都是场面话，两人随意聊了两句凉州城防的事，秦川便转移了话题。

“这次本侯回京会带上毓秀一起。”

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欧阳都尉顿时瞪大了双眼，喉中更是一哽。

“侯爷，您要带毓秀去京城？”

凌厉的视线扫过来，主位上的玄服男子冷冷道。

“怎么，你不愿？”

欧阳都尉跪在地上的身子被上位之人的威亚禁锢，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战战兢兢的抬起头，似乎有些舍不得的说道。

“侯爷，这么多年来，下官待毓秀视如己出，实在是舍不得，刚才有所失态，还请侯爷莫要怪罪。”

秦川将茶杯放下，脸色平静。

“无妨，你的心情本侯理解，这么多年你也着实辛苦了，想要什么赏赐便说罢！”

欧阳都尉眼里心中暗喜，面上却道。

“为侯爷效力是下官本分，不敢邀功请赏，只是下官的嫡子在京多年，家中妻母思念过甚。”

话说到这里，秦川已然明白欧阳都尉的用意。

“算起来，欧阳少俊在京城也有十年了，明年便是武举大比之年，若是路上颠簸受了风寒影响了考试，你岂不是追悔莫及！”

欧阳都尉顿时心下一沉。

侯爷的意思分明就是不让他儿子欧阳少俊回到凉州。

十年了！这十年来他把毓秀视如己出的养着，虽然不知此女真正是何身份，但还是给尽了宠爱，只希望侯爷能善待他的嫡子。

想到这，欧阳都尉不由得暗恨自己当初昏了头，一听侯爷说把嫡子带去京城亲自教导习武，便上赶着接下了此事。

后来才想明白，侯爷这分明就是把他儿子当成了人质啊！

不说欧阳都尉如何后悔，秦川既然开了口，他便只能听从。

天下兵马都归长胜侯掌管，他一个边境的都尉又算得了什么？

“侯爷说的极是，是下官考虑不周了！”

欧阳都尉脸上挂着讪笑，心却如千斤巨石压坠不安。

秦川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清冷又无情的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