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商街一处客栈里。

听到艾玖失踪消息后，在座所有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汤荣惨白着一张脸，喃喃道：“怎会如此，我出门的时候，明明都好好的。”

郭振义心里咯噔一下。

“只怕，万元良的目标，就她一人。”

若要逼供，自然是先挑容易对付的小孩。

“周将军，我得回去救她。”

周恒拉住他，沉着脸道：“你要如何救？杀到衙门去？”

听闻这样的消息，大家的心情都不是很好，一时之间又想不出对策，皆是沉默。

“对了。”张文涛忽然想起一件事，“郭子，不是说郭老先生被抓了吗？可我今日特意试探过那两个狱卒，郭老似乎没被关在牢里。”

“不在牢里？那能在哪里？”郭振义有些凌乱。

张文涛摇摇头。

汤荣咬牙道：“这万元良当真是可恶，明知对付他的是我们，却要对老幼下手！真是卑劣！”

郭振义握紧拳头。

“难不成，他要用父亲和阿九威胁我们？”

没有关牢里，说明很可能被私自囚禁了起来。要么是将两个都秘密处死，要么就是明着拿两人的性命威胁他们安分。

“将军，”郭振义咬着牙跪下，“求将军施以援手，救救他们！”

“人我自然是要救的。”

周恒托住他的肩，沉声道，“但这件事，不能由我出面。”

如今正是双方试探实力的关头，周恒若出手，必然会被察觉，届时许多事便麻烦了。

他看向刘大夫，“刘大夫，你如今是阿九姑娘的师父，她忽然失踪，你理应到衙门请求捕快寻人才是。”

刘大夫怔了怔，没太反应过来。

人明明就是万元良抓的，如何能让万元良找人？

郭振义却很快跟上周恒的思维，恍然道，“不错，刘大夫，该是你去寻。不但要你去寻，还要你大张旗鼓，将治理时疫的功劳，归咎于阿九身上，再去寻。”

“你们的意思是……”

“治理时疫？”周恒不解。

他虽知道这段时间德永镇有时疫，而刘大夫参与救治，时疫已基本稳定，但并不知道，这里面有艾玖的功劳。

刘大夫于是将净水方法是艾玖提出的说了。

周恒眼睛一亮。

“太好了。你便拿着此功，去衙门要万元良寻人，务必越多的人知道越好。记住，民生越是鼎沸，万元良才越忌惮。不仅如此，你还要做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要反复提及这次靠着此净水的方法救下多少无辜百姓，务必煽动民心，逼万元良把人交出来。”

“可若他不肯呢？我只怕根本不在乎民声。”

“若他不肯，你便去安山县县衙，请他们协助。”郭振义冷哼，“万元良想将治理时疫之功揽在自己身上，他必然不肯让你去安山县抢功。”

“这，这能管用吗？”

刘大夫有些犹豫。

万元良的做派，德永镇上的人都是清楚的，闹得再大，他想压，自然能想到法子来压，怕只怕此法会激怒万元良，反而让万元良对艾玖痛下杀手。

周恒沉吟道：“此法不管成败，总算能为我们争取时间。我已经调派了人手过来，只要能拖延时间，就不怕找不出阿九姑娘。”

说到这里，他怅然道：“希望阿九姑娘是跟郭老先生在一起的。”

郭振义攥紧拳头，眼角泛红。

“将军，”他沉痛开口，“彻办万元良一事，宜早不宜迟，如今万元良抓走阿九，极大可能他已经知道您来了德永镇。我们拖得越久，证据越是容易被抹除。要打，就得打个出其不意，趁现在的混乱局势，将万元良一举拿下。”

若万元良抓走艾玖当真是为了逼供周恒的下落，那么他们便从暗处变成了明处，主动变成了被动。

周恒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他握住佩刀，眼神坚毅，“待安山县部署完成，我们便可行事。葛立雄！”

“在！”

“你久未露面，比我们更方便行动。我有项任务要交付给你。”

……

艾玖又摔下去了。

她摔得七荤八素的，脑袋发晕，浑身又累又痛。

最难过的是，多次攀爬失败之后，她的十根手指头用力过度导致几乎麻木，好几根手指头指甲都分裂开来，血从指甲缝渗出，碰一下都火辣辣的疼。

她喘着气，心里多少有些挫败。

“阿九，你可有什么心愿吗？”郭老忽然开口。

艾玖虚弱地笑了笑，“有啊，我想看着几个弟弟考取状元，有了出息后，给我买个大院子，什么也不让我做，给我派几十个丫鬟伺候着，我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当个逍遥快活的废物。”

不。

她在心里默默否认。

她更希望梁永齐有朝一日能夺回郑家产业，站到梁府门口，去了却他为母亲出一口气的夙愿。

也希望段北能够正经考取状元，继承祖父的衣钵，为天下所有忠义的清流们打个榜样，鼓舞他们都勇敢站起来，肃清这腐烂的朝纲。

更希望许游看尽世间苦难后，回到他该回的地方，去争他该争的位置，挽救这大厦将倾的大燕国，让百姓能安居乐业。

她还希望大乐能真的考个武状元，给张家长脸，最好能投身军中，建立一番功业。也希望小花小叶能健健康康，白白胖胖地长大。

她扭头，看向郭老：“郭老，您问我这个做什么？”

郭老苦笑，满目绝望地看着井口的那天狭窄天空。

“没什么，只是怕现在不问，以后没机会能听到了。”

“机会是留给坚持不懈的人的。”

艾玖爬起来，将裂开的手指插入砖石中，“我是死过一回的人，我不会轻易让自己死第二次。”

手废了又怎样？不还有脚吗？

只要人没死，就总还有生路。

郭老见她又要攀爬，不禁有些不忍，“要不，你再歇一会吧。”

艾玖抬头看了看逐渐暗下来的天，笑了笑，“不歇了，等上去之后，有我歇的时候。”

谁知，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忽然传来。

“喂！井里的人，死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