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镇子上就热闹得很，到处能听到关于大老爷家中走水的八卦。

街坊邻居们也是脑洞大开，一清早便传了好几个版本。

“昨夜雷公降临，观人间苦难，心生怒火，这才一个雷降下来，将大老爷家中柴火点燃，烧得火旺。”

“你这说的都什么啊，我这个才是真的。听闻啊，是大老爷最近纳的那小妾，非要跟大夫人争宠，大夫人一气之下将人关进柴房，那小妾心生不忿，这才一把火将柴房烧了，报复大夫人。”

“胡说八道！大老爷御下极严，怎么可能让小妾争宠。告诉你们吧，实则啊，是大老爷自己烧起来的。”

“你这才是胡说八道，大老爷如何能自己烧了自己的屋？”

“有什么不可能？听闻大老爷从青楼老鸨那儿买了些重振雄风的好药，这几日又招了几个漂亮姑娘伺候，实在打得火热，刚入夜，在院子里就玩乐起来，这才不慎将烛火打翻，烧了柴房。”

“哼！我瞧你们没一个人敢说真话。我就敢说！这火，是老天神仙烧的，就是为了灭了这人间的祸患，给这狗官一个火葬……唔唔唔！”

然而，不等这位义士说完，就被其他街坊邻居赶紧捂住嘴巴拖了回去。

八卦轶事怎么传都行，若这话说出去，脑袋只怕保不住。

艾玖听着这一个又一个的版本，心里五味杂陈。

“专心些。”

刘大夫敲她的脑袋。

她吃痛，吐了吐舌头，继续按着药书里的画册在背药材。

阿路从外面匆匆回来，气喘吁吁的，倒了杯冷茶水灌进去，好歹喘匀了气，才开腔道：“刘大夫，阿九姑娘，这两日，还是莫要到街上去的好。”

艾玖奇道：“为何？”

阿路看了看医馆的病人，凑过来，低声说道，“大老爷家中的火，是有人刻意为之，大老爷如今大发雷霆，派出许多人挨家挨户搜查，非要查出那纵火之人不可。”

说完，他又神秘兮兮将声音压得更低，“听闻，昨夜纵火之人不止一人，好几个呢。大老爷府上还丢失了几份墨宝，也不知究竟是哪路江洋大盗，偷东西竟敢偷到大老爷头上去。”

艾玖是知道内情的，自然知道，昨晚纵火之人，定然是赖广、武吉和葛立雄。

他们是不是将这阵仗弄得太大了些？

“大老爷怎么确定那偷东西的江洋大盗就在镇子上？”

“不确定啊，所以才要挨家挨户搜查。”

艾玖听到这话，脸上一片愁云。

那周恒岂不是很快要暴露？

他总不可能是为了暴露自己，所以安排的这出吧？为什么啊？

她一分神，就又没心思看医书了。

刘大夫叹口气，卷起书本又往她脑袋敲去，“阿九，行医问诊最重要的是专注，若你总是习惯为俗事分心，如何能静下心来望闻问切，当一个好大夫？”

“我错了，我再也不分心了。”艾玖举手保证，“我发誓。”

刘大夫将书本放好，叹息道：“罢了，我知道你牵挂着这件事，勉强让你学，你也学不进去。你去郭家一趟吧，问清楚怎么回事后，再回来好好学。”

艾玖迟疑道：“师父，您不好奇吗？”

“我是个大夫，我的头等大事是治病救人。旁的事，若是需要我出手，他们自然会找我。”

艾玖明白了。中庸之道。

但她有点做不到。

“师父，我只去问两句，问完之后，一定回来跟您好好学。”

刘大夫知道她热心，他当初坚持要收她为徒，看中的，也正是这一点。

“去吧。路上小心些。”

“好。”

艾玖像离了弓的箭，一转眼就跑得不见踪影。

阿路有些忧心，“刘大夫，阿九姑娘总是这般跑来跑去，我真有些担心她。”

她热心，却热心得有些失了章法，是不是都得跑一通。

刘大夫摇头，“无妨，我相信她会保护好自己的。”

艾玖飞奔到郭家，喊了声便推门进去。

但屋里竟然只有汤荣在。

汤荣在屋里找着什么，听到艾玖的声音，走出来，“阿九小姑娘，你来这儿做什么？”

艾玖气喘吁吁的，“郭大哥不在吗？周将军去哪儿了？我听说了大老爷家中失火的事，有些不放心，想过来问问，周将军是怎么打算的。”

汤荣摇头，“不用找了，他们都不在。这几日，也不会在。”

艾玖张大嘴，“为何？他们走了？”

汤荣摇头，上前一步，弯腰凑到她耳边道，“码头那边出现了好些可疑的人，周恒将军已经带着郭兄住到码头去了。”

艾玖愣住，“那岂不是更容易暴露了他们？”

“这你就不懂了吧？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周恒将军搅乱了德永镇这趟水，为的就是逼牛鬼蛇神现身，码头是他们最机密之地，自然也是他们搜查最容易疏漏之地。毕竟，谁能想到周恒将军直接朝着贼窝去呢？”

“汤荣大哥，你们昨夜是不是偷偷商量了什么计划啊？为何不能告诉我？我担心着呢。”

艾玖一听汤荣的说法，就知道周恒铁定是发现了什么不太寻常的事，否则不会冒险火烧万府，还将受着伤的郭振义也带走。

汤荣摇头，“此事我也说不清，但如果我猜测得没错，码头的异变，应该跟裕王有关。”

裕王……

她心里咯噔一声。

该不会真让小北和小齐给猜中了吧。

“对了，你最近这几日也最好让几个孩子都安分些，少往外走。如今外面不太安全了。”

汤荣没再多说，拿着几份册子匆匆离开，留下满脸愁容的艾玖，唉声叹气。

看来德永镇这天，是真的快要变了。

福满楼。

梁永齐抬头，看着这块牌匾，神色几经转变，最终掀起衣摆，踏过门槛，走进去。

店小二眼尖，一眼瞧出他满身的廉价，走过来驱赶道：“去去去！这儿是你能吃得起的地方吗？”

梁永齐没理他，抬头，看向二楼包厢处。

“告诉郑子辛，外甥梁永齐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