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是工契。工契是平等契约，良民可签，但签下工契的奴婢自由度高，且工钱比奴契要高，是以大多数有钱人家都愿意多给些银子让人签奴契，这样好管教，以后也更省钱。

大燕国良民按人丁分田地，所以若不是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没有人会愿意签卖身契给有钱人家当下人。

万元良这种做法，其实是极冒犯的。

他明目张胆欺负艾玖是个流民，且是个无依无靠的流民，所以才会扬言要签她进府里。

郭老当然也明白他心里的那点龌龊想法。

他之所以没有表现出跟艾玖的亲近，一口一个小姑娘叫着，也是为了搭救艾玖。万元良这人报复心理极强，若是让他知道他们有私交，说不定原本可以放过的，也都会死抓不放。

艾玖其实是很想答应的。毕竟她是真的希望潜进万元良家里找些证据。

可她看郭老那铁青的脸色，总觉得自己要是答应，他会将自己大卸八块。

她摸摸鼻子，只能恭敬道：“大人，小女已经找到散工糊口，多谢大人好意。”

万元良不太甘心，但碍着郭老在，他不好明抢。

“既然你不愿意，那便算了。”他笑呵呵的，满脸的好商量，“以后若是有什么困难，大可跟本官说。”

说完，他不悦地看向郭老：“郭老，你究竟是何事要与本官说？”

郭老见他放过艾玖，心中大定，拱手道：“大人，昨日赵阿七和大高在镇子上嚷嚷山鬼一事，弄得人心惶惶，既然已经查清是毒蘑菇所致，大人何不拟个告示，好让镇子上的百姓都知晓，山鬼一事纯属子虚，也让百姓安心呢？”

艾玖忍不住看他一眼。

从刚才升堂时百姓的起哄开始，艾玖就知道是他们的安排。毒蘑菇这一招，也是在她意料之外。

但真正让她意外的，是郭老此刻的建议。

用毒蘑菇的事掩盖山上猛兽害人的事？为什么郭老要给这样的建议？这不白白给万元良送点子？他估计正巴不得郭老这样建议呢。

果然，万元良听后，频频点头。

“不错不错，郭老言之有理。好，本官即刻研墨起草一份告示，以安民心。”

如此一来，就不会再有任何人关注山中野兽。

只怕连二十年前曾听闻过野兽害人事迹的人，也会被毒蘑菇这招糊弄过去。

艾玖有些纳闷。难不成他们是在憋什么招？

三人各怀鬼胎，潦草客套几句后，万元良便让他们离开。只不过待他们走后，他叫来师爷。

“你让人去跟着这个艾玖。”

师爷笑得满脸暧昧，“大人，这小姑娘还没长开呢，您若真有兴致，我给您找几个好货色，不比这么个豆丁小姑娘强？”

万元良嗤笑道：“你懂什么？叫你去你就去，别废话。”

一开始，他确实仅仅是看中艾玖那张脸。

但是经过堂上的事，他对艾玖有了一种不同的关注。这小姑娘，虽表面上稚气未脱，实则大胆又仔细，头脑灵活，说话十分有条理。

还有刚才那些起哄的老百姓，当真只是巧合吗？

他总觉得这小姑娘身上藏着秘密。

艾玖不知自己已经被万元良盯上。好不容易从衙门走出来，她激动得小跑过去，一把抱住梁永齐。

“我出来啦！小齐你真的是太聪明了！要不是你拿蘑菇暗示我，我还根本想不到毒蘑菇这回事。”

梁永齐猝不及防被她抱个满怀，耳朵悄悄红了。

他赶紧将她推开，板着脸道：“男女大防，你别这样动手动脚，容易招惹闲话。”

“谁闲话？你是我弟弟，我抱我弟弟还惹闲话了？谁敢闲话，我一拳过去！”

她开心得很，挥舞着拳头，活力满满。

众人看了，皆是失笑。

“好了，阿九，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咱们找个地方好好谈谈。”刘大夫提醒。

艾玖惦记着几个弟弟妹妹，所以他们选择回医馆聊，毕竟医馆离她住的地方算是近的。刘大夫带他们进小房间，谨慎关上门，才问道：“方才我一直忍着不敢多言。小齐，你在衙门的这些举动，究竟是何意？”

艾玖挑眉。

哟，难不成今天这场戏，是梁永齐一个人安排的？没看出来啊，她这个弟弟还有当编剧的潜力！

“小齐，那些起哄的百姓是你安排的？你怎么想到这些的？”

梁永齐摇头，无奈道，“是我和小北想了一晚上，想到的法子。”

昨夜他与段北坦白艾玖被抓的事情后，他就决心一定要利用山中猛兽这件事，给万元良布一个局。于是跟段北聊了大半个晚上，在聊到自己跟艾玖去割草碰见的彩色有毒蘑菇时，段北便灵机一动，献上这个计策。

万元良为了坐镇德永镇，将山中野兽的事情压下许多年，如今又碰上朝廷考核政绩，想必一定会想法子在公堂上掩盖山上猛兽伤人之事。既然如此，他们为什么不顺水推舟让他如愿呢？

借用毒蘑菇致幻的说法，不就正好让万元良有个理由去抹杀猛兽的存在？

而梁永齐让老百姓起哄的那些烘托，也不过是为了引出毒蘑菇。只要在公堂上逼得万元良承认毒蘑菇致幻这个说法，那么，所有人就都会放松警惕。

接下来，他们只需要静待周恒将军到来，再将周恒将军引到深山中，让他来到德永镇第一件事，便是直接揭露山中猛兽的存在。

郭老听到这里，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小子果然聪慧。老朽也是猜到了你的用意，方才已经让万元良拟告示说毒蘑菇一事。”

梁永齐挑眉，得意道：“周恒将军是军人出身，在沙场大杀四方，不知见过多少凶恶场面。到时候我再提前布置一番，我相信，此事绝对万无一失。万元良放任野兽伤人是吧，那我就让这野兽，伤了朝廷刺史，我看他乌纱帽如何还能继续戴下去！”

“不，不能万无一失。”郭振义忽然开口，嘴角带着几分诡异的笑，“就要周恒将军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