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永镇有两处青楼。

然而两处青楼数十年，只出过周清清这么一个名副其实的花魁美人。

那些年，德永镇甚至因为她的存在，繁盛过一段时间。

只可惜她后来莫名其妙失踪了，至今生死不明。

刘大夫是德永镇本地人，关于她的事迹，也是听闻过不少，惊诧道：“难不成，她与周恒将军是同宗亲缘？”

艾玖眨眨眼，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

“这事是绝密，目前整个德永镇，只有我们几个知道。”

她完全是误打误撞，竟因为想要研究过滤器的事情引起隔壁牢房老头的兴趣，两人你来我往交谈甚欢，老头一个高兴，悄悄把这秘密告诉了她。

老头姓许，是做木匠手艺的，长鹤县人。

许木匠是个老实人，一辈子勤勤恳恳做手工活，养活一对儿女，儿子娶媳后生下一个十分聪明的孙子，寒窗苦读，终于一朝成龙，成为他们老许家唯一一位秀才，闻名乡里。

当时周清清美艳的名声传遍州府，许秀才也忍不住好奇，随着朋友一同到德永镇来。这一瞧，彻底沦陷。

许秀才甚至为了她，甘愿放弃长鹤县的前程，来到德永镇谋生。

秀才享有朝廷津贴，入衙门谋职位当文职是常事，万元良见他头脑灵活，是个聪明的，于是招纳他到衙门里当个典史，管管牢狱，跑跑腿，也算是个正经的末流小官。

许秀才也十分用心，兢兢业业从不敢怠慢工作，凭借着聪明脑袋，得到万元良的青睐。

万元良是个很懂得御下的人，他让许秀才经手许多事，给他许美好前程，却利用他的天真无知，做下不少龌龊事。

许秀才无知无觉，一边辛勤当差，一边想方设法与周清清幽会。

因为之前曾跟家里报备过，所以许家人都以为他一直好好地在德永镇当差。然而，直到几年前，他们忽然发现怎么都联系不上时，才意识到出了问题。

然而，万元良冰冷冷一句‘他早就跟周清清私奔，许多日不曾来当差’打发。

周清清的事家里人知道，当真以为这孩子怕家里人不同意接纳一个青楼女子进门而私奔，于是四处苦找。

只有许木匠发现端倪。

他四处暗访，终于听得一丝风声。

原来，孙子已经被万元良残忍杀害。万元良因害怕被人疑心，索性将周清清失踪一事混合起来，便谎称了是两人私奔。

许木匠得知真相后，自然要来找万元良理论。然而一来他不是本地人，说话根本没人信。二来他没证据，口空无凭污蔑朝廷命官是大罪。

万元良将他毒打一顿，扔出去。

许木匠差点因此丧命。

这其中，许多曲折。

而德永镇和长鹤县的沆瀣一气，官官相护，才真的叫人绝望。

“许爷爷后来十分艰难终于查到一些线索，他说，孙子出事前，曾准备揭发万元良的罪行，将衙门账册另抄了一版，藏在外面。只要我们能找到账册，不愁对付不了万元良。”

艾玖握紧拳头：“我可以假意点头，去万元良府上当丫鬟。许爷爷说他出事前曾被万元良关在家里好长一段时间，所以，万元良府上，一定会有线索。”

刘大夫断然拒绝：“不行！这太过危险！你小小年纪，如何能应付得了这样老奸巨猾之人？”

艾玖眨眼：“正是因为我小小年纪，才好行事啊。换了你们谁，他们都有可能防备，唯独我，小小年纪的小小女娃一个，他们怎么可能会想到我有这么大胆深入虎穴啊！”

“喂！”

几个人正咬着耳朵低声说着，突然，狱卒前来拍牢门。

“时间差不多了，赶紧说两句走了。”

众人吓一跳，心虚看过去，见狱卒脸上没什么波动，应该是没听到他们的话。

她冲郭老和刘大夫挤眉弄眼。

刘大夫沉着脸，摇头。

郭老深深看她一眼，却点了头。

刘大夫急了。

“好了没？赶紧出来！”

狱卒在催促。

刘大夫咬咬牙：“我明日再来看你，你安分些！”

他对着隔壁使个眼神，意思是，这样重要的事，得跟隔壁老头了解清楚再说。

艾玖点头，不舍道：“刘大夫，麻烦帮我安抚好小齐。”

梁永齐聪明，一定知道能想到办法搪塞她忽然不回家的事。

刘大夫抬手，在她肩膀上重重一捏，郑重点头。

两人来时急切，去时心思沉重。

出了地牢，两人相视一眼，一时间都没开口说话。

眼看着快走到街道，刘大夫终于忍不住道，“郭老，您当真觉得可行？”

郭老自然明白，让这样一个小女娃去涉险是多么不恰当的事，可是艾玖说得有道理，这是天大的好机会，她年纪小，哪怕是进了万元良府上，也不会引起任何怀疑。

他叹息，“她是个聪明孩子，我相信她。”

“可她再聪明，也只是个孩子！”刘大夫仍旧不肯点头，“别的不说，万元良好色，若是阿九到他府上，他忍不住动手动脚……她才12岁，这样小的岁数，若是因此出事，让我们以后怎么有颜面面对她？”

郭老低下头，看得出来，他也十分担忧这层。

“走，我们先你去医馆，把那位小公子安抚好，再找振义好好商议。总能想到一些法子的。”

也只能如此了。

晚霞渐渐将天空熏染，屋里的光线逐渐不够，许游放下笔，看向屋外。

怎么姐姐还不曾回来？

他想去问问梁永齐，但梁永齐在睡觉，他不好直接进去叫醒。

艾叶肚子点饿，忍不住到灶台上找午饭时剩下的白米粥和咸菜，填填肚子。

艾玖自从跟林婶学腌制咸菜之后，这几日大家都吃她的半成品，美其名为试菜。

刚腌制的咸菜自然是不入味的，但也总比水煮的好些。艾叶吃得满嘴都是，扭头，问哥哥：“哥哥，姐姐还不回来做饭吗？”

艾乐在院子里玩泥丸子玩得不亦乐乎，闻言，抬头去看，才发现已经是黄昏。

“对哦，姐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