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玖更尴尬了。

但想着自己为她出过主意，应该算是功过相抵，于是讪笑几声，吐吐舌头。

“前些日子偷你家大黄狗吃食的人，是我。”

这话一出，段北反应最大，其次是陈二婶。

段北瞪大眼睛，当真是万万想不到原来姐姐说从狗嘴里抢吃食，抢的，竟是眼前这位大婶家的狗。

而陈二婶则是不相信。

她从头到脚将艾玖打量一番，摇头道：“不可能！抢我家狗狗食的人明明是个脏兮兮的乞丐！”

艾玖更尴尬了，挠挠头。

“陈二婶，我没洗头之前确实挺脏兮兮的。而且，您看我身上这套衣服，难道不觉得眼熟吗？”

陈二婶嘴巴张了又张，显然被这个事实震撼得说不上话。

“但是你，你现在，你……”

“我运气好，找到了亲戚，暂时有个地方住下来，能把身上洗干净。”

陈二婶看着她，忽然露出窘迫的神色，“我，我那时以为你是个小泼皮，骂过你几句，你往心里去。”

“你骂得对，我那时身无分文，饿着肚子只能跟狗争食，确实该骂。”

艾玖展颜一笑，满脸坦然。

陈二婶心中感慨，万想不到竟有这样的缘分，也没想到，正是这个偷狗食的贼人，帮她想出了法子，来解救她的女儿。

“您女儿成功和离之前，不管什么事，您只管来找我。我们一定给您想法子，就当是报答那几顿狗食了。”

“你是好孩子，是我以前错骂你了。”

或许是有这层缘分来，陈二婶又跟他们聊了许多，才起身告辞。

送走陈二婶后，段北急切地追问道：“姐姐，是真的吗？当时姐姐偷的，竟是她家的狗食？”

“是啊。”艾玖叹气，“所以我就当是报恩了，这件事，你多帮帮姐姐。”

她弯腰，捏了捏段北的鼻子，“毕竟那天的馍馍，你吃了好大一半呢。”

段北也是个记恩的人，点头道：“我记住了。”

夜深了，艾玖安抚几个孩子睡觉，梁永齐对她偷狗食的事很感兴趣，觉也不睡，非要缠着她说狗食的事。

“这有什么好说的？就是我实在不敢在镇子里当小偷，所以瞧见人家一条狗吃得比我还好，所以我一时鬼迷心窍，偷了又偷呗。”

梁永齐想露出嫌弃的表情，但又不敢太明显，问道：“狗食，真的能吃？不怕吃了生病？”

“生病和死，你选哪一样？”

好吧，这问题问得他没话说了。

“你别说，那狗吃的馍馍真够硬的，嚼得牙齿都快要掉了。”

说起那段艰难日子，她忍不住摸摸下颌，庆幸自己能活下来。

梁永齐看着她，良久不语。

他饿得最厉害的时候，也从未想过去吃狗食。

他忽然有些理解为何自己伸手问她要面包时，她会如此嫌弃自己了。

原来，真正的穷人是连狗食都觉得难得的。

“喂！”

他忽然叫她，神色别扭道，“你那故事，再给我说一说，我今晚写好些，明日拿去书店让人瞧瞧能不能卖钱。”

突然间这么自觉？

艾玖狐疑地看着他，见他当真铺好纸笔准备写字，好像是来真的。

“你先将之前写好的给我看看。”

她顺势一把抢过他的前稿，拿到烛光下看。

梁永齐先是觉得尴尬，毕竟他下午写时一身反骨，她说东他偏写西，怕她看了生气。

然后他很快反应过来。

“你识字？！”

完了，暴露了！

艾玖表情僵住。

“没，没有啊，谁说我识字？”她眨着眼睛，真诚地撒谎。

“你不认字，为何说要看我的字？你这个骗子！”

梁永齐像是终于发现了艾玖的秘密，揪住了她的痛点似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没想到吧，暴露了吧！说！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你会认字！”

艾玖暗暗咬唇，心想，自己还是疏忽大意了，怎么忘了这么大一个纰漏？

现在摆在她面前，无非是两个选择。

一是抵死不认。

她的这副身子阿九确确实实是个孤儿没错，从小养在阿婆家，阿婆家中贫瘠，别说读书认字了，她甚至四岁都要下地农忙的。她的身份在村志中有纪录，户籍也有记载，任谁去查了，都无法推翻。

只要她死咬牙不认，没人能质疑得了她。

第二个选择，自然是认了。

梁永齐不是外人，是将来可能会很长一段时间都要一起生活的人，不管她再怎么仔细，怎么否认，总会露出蛛丝马迹。届时再来揭穿她，伤了感情不说，于她也不算一件好事。

没办法了，只能认了。

拿定主意后，她故作叹息一声。

“好吧，我认了，我确实识得一些字。”

梁永齐满脸‘看我抓到你了吧’的得意表情。

“你果然不是个孤儿！你果然有事瞒着我们！快说！”

他觉得他如今像极了那抓到坏人的大侠，威风得不行。

艾玖无奈摊手：“我确实是孤儿，只不过，我也确实认识字。不管你信不信，我的身份不简单，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要怎么跟别人解释。”

梁永齐满脸‘编，我看你怎么编’。

“别想着骗我，你骗人的样子我早就知道了，我能看得出来。”

看不看得出来不重要，重要的是先吓一吓她再说。

艾玖满脸真诚，“我真的没骗你，你以为我跟你说的这些故事都是从哪儿来的？那是我祖父的故事！”

梁永齐傻住了，万万没想到是这个结果。

“我爹娘确实死的早，可是死前他曾给我留过一封信，这件事我阿婆也是知道的。等我长大一些，懂事了之后，我便拿着这信让村里认字的人瞧，那人说，我爹爹在一处石洞里，给我留了遗物。”

被揭穿谎话怎么办？不慌，编造另一个谎话便是了。

作为从小看着武侠小说长大的艾玖表示，脑袋里的故事可多着呢！

“我按照爹爹的嘱咐，一个人去找到那石洞，没想到，石洞中竟然给留了一本书。这本书，上面写的，便是我祖父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