魈握紧了手中的和璞鸢，身体内部的疼痛绵延不绝，这让他不得不停下喘了口气。

混沌的大脑中只有一件事，在他还没有完全堕入黑暗之前，解决这个魔神残渣，不然它只会吸取人类的负面情绪，获得新生。

魈已经没有力气再阻止它了。

魈的长枪对准黑雾最为浓郁的位置就要刺下去，一个约莫着十四五岁的少年突然窜出来，挡在古树前，他看着魈的眼神满满的警惕和愤怒。

“你，你要对我妈妈做什么！”少年的眼眶湿润，眼泪要掉不掉的悬着，他长着双臂，护着造成了城市坍塌的魔神残渣。

魈缓慢的眨眨眼，少年强忍住心中的恐惧，他突然从心底由衷的有种豪气，和莫名其妙的一往无前。

少年突然想到他在网上看到的一句话。

『就算全世界都与她为敌，我也会站在她的一边，与天斗，与人斗，与万物斗。』

接下来，就是他保护妈妈的时候了。

少年这么想着，胸膛又挺直了几分。

“它是你……妈妈?”魈张了张口，他的声音沙哑的不像话，猩红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少年。

少年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然后又硬气的瞪回去：“她就是我妈妈！我在树干上见到过妈妈的脸，我不会认错的！”

“它真的，是你的母亲吗？”魈又轻声重复了一遍。

少年迟疑了一瞬间，但他摇摇头：“她就是我妈妈，妈妈的脸，妈妈的声音她都有，她还不像以前一样总是掐我……所以，她是我妈妈。”

“是吗……”魈低垂眼睑，漂亮的眼睛在少年身上注视了很久，然后他看向没有任何动静的古树。

“你还在等什么呢？”少年仙人的声音很轻，但带着一股极度危险的气息，让魔神残渣不自觉的晃了晃树枝。

几乎瞬间，魔神残渣猛地窜出来几根树枝，狠狠扎向少年的心脏位置，与此同时，原本皲裂的水泥路上突兀的冒出来很多粗壮的树干，它们宛如利刃般指着人们的心脏，悬停在心脏上方几厘米的位置，就像是在等什么的样子。

魈的动作倒是很快，他在魔神残渣袭过来的一瞬间抬手，将树枝全部斩断。

少年脸色惨白的坐在地上，身体颤抖着，惊惧的看着自己刚刚拼命想保护的“妈妈”。

“妈妈……你，你不是想杀我吧……？”

空茫占据了他的大脑，他的脑海中只有一句话。

这不是他的妈妈，他的妈妈虽然总是打他，掐他，却从未想过杀他。

“你不是妈妈，你不是我的妈妈……我的妈妈，在哪……？”

或许他早就懂了，但只是不想承认，他宁愿相信这个怪物是妈妈，也不愿相信他的妈妈早就死了。

早熟的孩子心中已经有了生与死的概念，只不过他一直扯着一张遮羞布罢了。

只要魈前进一步，悬在心脏的树枝就近一步。

它们在逼他，让他做出选择。

是要这一城的人活下来，还是要消灭它。

魔神残渣没有智慧，它们只能依据本能进行吞噬，那么现在的场面……是天理了。

真是恶趣味啊，这就类似于电车难题。

在铁轨一头绑上一城的人，在铁轨另一头绑上更多人，然后问你，选哪个铁轨的人死？

魈微微抬头，雾气依旧很大，但金色的，稀碎的阳光总是透过黑雾的缝隙撒下，在地上留下一个个金色投影。

我为什么要做这种愚蠢至极的选择题？我就不能创造出另一条路吗？

这么想着，魈眉心得紫色花钿中突然闪过极淡的金色。

伴随着那抹金色的出现，魈感觉自己的眉心一烫，本已经枯竭的身体似乎在一股极其熟悉的力量下被安抚了，就连元素力也恢复了很多。

借着这股力量，少年将手套上的神之眼不动声色的藏了藏，一抹青色在史料未及时轻飘飘的穿过古树，留下了一个大洞。

少年只觉得眼前一花，耳后就看到破了个大洞，彻底失去生息的古树和拎着长枪，面容严峻的红眸少年。

“你，你……你破坏了文物，赶紧跑吧。”少年呆滞的，莫名其妙的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他猛的甩甩头，小手攥成拳又无力的松开。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你，你快走吧。”撇开脸，少年的声音很闷，“就当是我的……赔礼道歉了。”

说完，他吸了吸鼻子，再也没有刚见面时张牙舞爪的小狼崽儿的气场，乖顺的坐在古树旁边。

“……你会去哪。”不善言辞的魈上仙很累，但眼前这个少年显然是不能随意扔在这里的。

“……”

少年抱着双腿，蜷缩着坐在古树的护栏边上，将脸埋在双膝见，很久以后才开口。

“爸爸坐牢了，十五年后才能出来，爷爷奶奶去年死了，姥爷在妈妈小时候死了，姥娘在谷阳市，离得很远，要坐火车才能过去，妈妈……”

“我只能去找警察叔叔，去住福利院。老天爷不就是想让我饿死吗，没事的，总能活下去。我总能活下去，等爸爸出来。”

“我……我也有家人的，只不过他现在没法来我身边，所以我不可怜。”少年又强调了一句，生怕魈把他当做需要被同情，被可怜的角色。

父亲坐牢之后，他经常会看到这样的目光，这会让他产生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厌恶。

魈沉默的看着这个少年，他眉间的金色已经悄然散去，红色的眼睛也慢慢褪色，重新变回金色。

仙人抿唇，他将一枚灰色的神之眼拿在手上，递到少年面前。

“试试。”少年抿唇，他看着魈手中的神之眼良久，又看了看魈手套上造型一模一样，镶嵌着青色宝石与图案的神之眼。

伸出手，在触碰到的一瞬间有些瑟缩。

他在犹豫，但很快，他将手指放在了神之眼上。

原本空白的神之眼突然亮起冰蓝色的光芒，从类似灰色玻璃球中心的位置，冰蓝色开始扩散，直到魈手中的神之眼完全变成了冰蓝色，一个雪花一样的图案镶嵌在正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