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檀璟还是愤愤不平，这个年纪最是青年人有叛逆劲的时候，他咬牙道：“但是，你还是配不上我姐。”

江宁棣起身头也不回就走了，背如枯松，势气挺拔，也不知道这话听没听清，也不理会背后的小屁孩，径直离开。

猛地一下，强风刮来，从江宁棣的后背爬越到颈耳，挟着模糊轻嘲的声音，“这可不止是我一个人觉得。”

——

何安瑭去儿童房里，招呼出那一群小朋友，她长得漂亮，今天整个人都没有攻击力，被小朋友们簇拥着，从楼上下来。

她的脊背微微弯曲着，因为垂首听右侧的小孩儿讲话，耳畔的发丝遮在脸颊上，半露的眉眼温柔，好似泛着软黄的光晕。

江宁棣芝兰玉树，手插在大衣口袋里，仰头看着她从楼梯上下来，他的目光灼灼，从何安瑭出现的一刻就未曾离开，反而爱意如花，从他的狭眸盛开出来，羡煞旁人。

一旁的何伯又念叨道：“安瑭这么受小孩子欢迎，那你们就生一个啊。”

他这完全就是出于职业病，见到小年轻，就想要催上两句。

江宁棣宠溺，右手指腹摩挲了一下中指上戒指，“不急。”

何伯抿了口茶，看着走过来的“公主和小矮人们”道：“还不着急，你们都在一起多久了，有的事情是该考虑考虑了。”

这话一字不落地听入何安瑭的耳朵里，她眼眸里闪过一缕幽光，弯下腰在孩子堆里低念了几句。

等她直起身，拍了拍两个孩子的头，接着那群小孩就“爷爷，爷爷”的往何伯那里跑，围在他身边，有的爬到何伯的腿上，伸手去摘他的眼镜，甚至扯玩着他花白的头发。

何安瑭对着江宁棣狡黠地挑了下眉，笑道：“大伯这么喜欢孩子，到时候叫表哥表姐多生几个孙子给您。”

何伯根本忙不过来，手搂在一个小朋友身上，防止她掉下去，又一手去扶眼镜，“唯唯，下来，快把眼镜还给爷爷。”

“小祖宗哎，别扯我的头发喽。”

何安瑭凑到江宁棣的身侧，看了一圈，没见何檀璟的身影，也不问，神情得意，连着下巴都仰了起来，颇为有趣道：“三十六计——祸水东引。”

她指的是刚刚的何伯。

江宁棣俯身，假装帮她整理衣领，趁其不备，偷偷亲了下她的嘴角，直视她的星眸，哑声问：“那我这招叫什么？”

何安瑭怕被人看到，脸色微红，撤了撤脖颈，两人拉开了些距离，思索般，片刻她明面上给出答案，一字一顿，“美 人 计。”

江宁棣直起身，心思被她的声音拨动了一下，如同长弦的最后一个颤音。

何安瑭环顾了一下四周，明明羞涩，却又大着胆子凑近他，欲拒还迎般，勾着他。

他的大掌包裹住她柔若无骨的小手，让她凑近，“那我能不能，以佚其志，以弱其体？”

意思是，今晚他能不能以美色诱她？

何安瑭微微眯起清眸，歪着头，眉梢上的碎发落在眉尾，她笑答：“我可不是吴王夫差。”

江宁棣又低下头，与她耳语。

何安瑭像是窜电般抖动了一下，而后伸手拍在了他的深红色大衣上，没好气道：“我说不行，你会放过我吗？”

她将手收回来，感觉手上黏上了什么，垂眉发现手上沾了白色的墙灰，她伸到江宁棣眼前，“你转个身，你衣服后面是不是沾了什么东西？”

应该是刚刚在后园里沾染上的。

江宁棣依言转过身，背对着何安瑭，他深红色的衣料上沾染上了白色，何安瑭帮他轻拍了几下，只是弹掉了依附最轻的灰尘。

她又微微用力，好一会儿，上面还是有一道淡淡的白痕，看着是擦不掉了。

何安瑭眉心动了动，“上楼换一件衣服吧，有点脏了。”

江宁棣没拒绝，抽了张湿巾给她擦手，“好，等我下来。”

何安瑭接过，而后点点头。

男人一走，她这又安静下来，看着何伯那里的“兵荒马乱”，又一笑，怕等会儿何伯再打趣她，想了想，就起身。

刚找了个稍稍安静的地方坐下，何檀璟又进屋，走向她，站定。

何安瑭先开口，清冷的像是窗外薄薄的落雪，飘在何檀璟身上，不容他抗拒，“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陈词滥调我都听厌了，你就闭嘴吧。”

执起桌上的清茶，轻轻吹去上面袅袅的细烟，何安瑭方才呷了一口。

现在倒好，他们两个沆瀣一气，就是让何檀璟吃了两次闭门羹，有些蕴气。

他听了自家姐姐的话，微微吃了一惊，只能坐下来，客观地评说：“姐，实话实说，他确实很有成熟男人的稳重，但是你不觉得他装的太好了吗？这样的人发起疯来，命都会不要的。”

何檀璟自己倒了杯茶，也不是品茶，囫囵吞枣般一杯下肚，胃里暖和了些，接着道

“而且，大伯他们不知道实情，爸爸他能不知道？我能不知道？今天你们刚进来的时候，爸爸的眼神像是要活剐了他一样。”

何安瑭轻“啧”一声，敷衍一笑，眼神裹着刀子般，阴冷不善，“无所谓了，我倦了。”

谈恋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只是在她找了江宁棣之后是这样的。

政入万山围子里，一山放过一山拦。

早就对这些话麻木了，她谈一段感情都累，那些不断开启新的恋情的人，或者一次谈几段的人，也是闲的，或者根本不走心。

何檀璟其实挺怕她这位姐姐的，此刻他的心情也有些低迷，讲不出调笑的话，只是又灌了一杯热茶，灌酒般地猛喝。

——

年夜饭桌上，曲秋舫正准备举杯，一声杯碎的声音传遍了整个饭厅，唯唯不知所措地站在地上，看着大家投来的目光，圆润的大眼睛湿漉漉的，可能知道自己可能犯了错，她的眼眶一下就红了。

曲秋舫笑着出声，没怪，慈眉善目，“今年的最后一天，大家辞旧迎新，碎碎平安，岁岁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