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绿韵，在此拜谢各位。”女子开口，声音洪亮，简单的几个字在院里回荡，如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众人再仔细看去，只见林绿韵面色红润，气色很好，不像是苏长云所说的突染恶疾，缠绵病榻之人该有的气色。

“绿韵，你怎么来了。”苏长云显然是没有料到这一幕的。

“怎么，这些人是来祭拜我父亲的，我作为女儿不能来感谢一下吗？”林绿韵神情冷漠，眼光扫过苏长云，并没有过多的停留。

这话显然是在怪苏长云没有让她出席林夫子的祭礼，他面色一凝，有些不悦的看向自己遣去唤苏婉的小厮，双眼凌厉。

那小厮见自家主君看他，面色一惊，目光闪躲，有些害怕的缩了缩脖子，低下头去，身体不自觉的后退几步。

“爹爹不必为难一个下人，这是女儿的主意。”苏婉的声音从林绿韵身后传来。

众人才发现林绿韵身后还跟着一个女使，正是今天祭礼上见过的苏家的十三姑娘苏婉。

因为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林绿韵身上，所以没几个人注意到和喜儿差不多打扮的苏婉。

苏婉在众人的目光之中走上前去，挽住林绿韵的手。这给了林绿韵很大的底气。

苏长云看见苏婉脸都黑了，怎么又是苏婉？自从苏婉回来之后，多次顶撞他，不顺他的意。

他有些担忧，不知道苏婉这回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今日家父忌日，各位能来，绿韵感激不尽。”林绿韵开口向在座的学子们表达了感激之意。

“苏兄你不是说小师妹突染恶疾吗。”宋远替众人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今日得见，小师妹看起来康健的很啊。”

在场的人又把目光转向苏长云，期待他的回答。

林绿韵看起来确实不是病弱之人，如果她没事的话，为何苏长云要说谎，为何不让一个女儿在父亲忌日之际去祭拜自己的父亲。

“我的阿娘没有突染恶疾。”苏婉挽着林绿韵来到宴席的正中央，这个位置刚好可以被在场的每一个人所看见。

“那是何故不让小师妹去祭拜夫子呢？”

“是呀是呀，小师妹在苏府本就是妾，为何还不让她祭拜自己的父亲。”

“苏兄这恐怕你得给我们一个解释吧。”

听完苏婉的话，众人开始讨论起来，有的质问苏长云为何如此，有的走到林绿韵身边询问她的近况，场面一度有些嘈杂。

“诸位，这乃苏某家事。”苏长云这话分明是不想大家参与，又走到苏婉母女两身边去，“婉儿，绿韵，有什么话等今天过了再说。”

他现在只想赶紧稳住这个场面，让林绿韵和苏婉尽快离开这里，不想让事情朝着他不可预料的方向去发展。

苏婉将林绿韵拉的离苏长云远一些，很显然，苏婉并不是很想顺着苏长云的意思。

“今日是我外祖父的忌日，而生为外祖父独女的我阿娘却因为被禁足不能去一同和各位祭拜自己的父亲。”苏婉提高声音，确保在场的人都能听见她的话，“可怜我阿娘一片孝心，却不能在自己父亲忌日那天去坟前祭拜。”

苏婉说的悲切，声音有些哽咽，让在场的人无不动容。

“禁足？”宋远有些惊讶。

“苏老爷不是说六姨娘不能去祭拜夫子是因为突染恶疾要卧床静养吗？”沈自深也在设个时候掺和了进来。

对于林绿韵身染恶疾的说法，大家是信的，大家只觉是因为林夫子沉冤得雪，林绿韵太过激动所以病倒了。

在见到林绿韵面色红润的那一刻，众人都明白苏长云在说谎，原来夫子的女儿不能出席是因为被禁了足。

她是如此的可怜，早年父亲获罪，她不得已入苏府为妾，如今父亲沉冤，还被夫君借口身染恶疾而禁足府中，不能去祭拜。

“婉儿你做什么，不要在这里胡闹。”苏长云呵斥苏婉，并不理会大家的质疑，面上强硬。

但他还是有些心虚。他有些害怕了，害怕这些夫子的学生知道林绿韵这些年在他这里过得是什么日子，害怕被别人指着鼻子说自己虐待恩师的独女。

“姑娘别怕，若是你母女儿人在苏府受了什么委屈，尽管说出来。”说话的正是宋远，“我等之中也不乏官服中人，可为你主持公道。”

显而易见，现在事情的发展已经不是苏长云能够控制的了的了，苏婉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不，应该说苏婉从来都不在他的掌控中。

他从未真正的了解过自己的女儿，也从未真正的了解过林绿韵。

“苏婉此番不为别的，只为父亲能够还我母亲一个公道。苏婉也请在座的各位叔叔伯伯做个见证。”

说完苏婉就对着众人行了一个礼，又向苏长云拱手，“爹爹，婉儿怕今日不说，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苏长云看着苏婉，气急了，看了看众人。

“苏兄何不让她说明呢？”在场的人都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

“前几日，我阿娘被人诬陷故意谋害苏家子嗣，和临安沈眠还想再续前缘，所以阿娘被禁足。”苏婉一字一句的将这些说出来。

“这一切人证物证俱在，何来污蔑一说。”苏长云只得将所谓的实情说出来。

“就算林前辈犯了错，也不至于不让她出席自己父亲的祭礼啊，尽孝乃人之常情。”沈自深加了一把火。

“是呀是呀。“众人点头附和着。

如今到了这一步，苏长云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了，他本来想着家丑不可外扬，但如今什么扬不扬的都无所谓了。

“父亲真的有查证吗，还是说只是听信了春水和秋竹的一面之词呢”苏婉反驳，“哦不，现在应该称呼春水为春水姨娘了。”

苏婉挤出一丝轻蔑的笑，满脸的鄙夷。

“喜儿。”苏婉将手伸向喜儿，喜儿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纸上密密麻麻的写了许多字。

“我的阿娘并没有谋害苏家子嗣，十二姨娘的孩子之所以会掉是因为她的安胎药被人加了附子。”

苏婉手里拿着那张写满字的纸，沈自深认出来那张纸是之前他和苏婉一起询问伙计的画押证词。

“这是春水购买附子的证据。”苏婉将那张纸递给各位看。

众人看到那张纸上的内容一阵唏嘘，怎么会有如此歹毒的妇人。

杜妈妈这时候带着几个人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药罐，正是平时胡云秋用来熬药的药罐。

“这是十二姨娘的安胎药。”杜妈妈将药罐打开，放在桌子上。

只见人群中一个中年人走过去用手将药罐中的药渣拿在手上仔细观察，用手搓了搓，又拿在鼻尖闻了起来，仔细的辨别里面的成分。

这人正是林夫子的一个学生孙钎，家中是医药世家，自林夫子获罪之后，便回家继承家业。

“这安胎药中确实被人加入了附子，量不大，但是长时间的服用的话会致使女子滑胎。”孙钎分析完药渣后得出这样的结论。

等苏长云看见那张证词的时候十分的气愤，“将春水秋竹叫来。”语气里满是怒气。

苏长云身边的小厮迈着气急度步伐去后院叫了春水和秋竹。

这是本是苏家的内院之事，外人本来不宜插手。

可是如今苏婉在众多有些名望的人面前将这些事摆到明面上来，苏长云也不好冷处理，只得将当事人传唤过来，但他并不想将事情闹太大，所以就只叫了春水和秋竹来。

再加上大家本就是因为林夫子的忌日才聚在这里的，夫子故去，只有独女还在世上，所以林绿韵的处境是被大家都关注着的。

众人也不会忍心让林绿韵过得太苦，若是苏长云真的苛待林绿韵的话，那么他们也是不会就这样放任不管的。

苏婉知道自己父亲的心思，她的目的不是要治所有参与者的罪，而是要带自己的阿娘离开，所以也不表露出自己对苏长云只带春水和秋竹上堂的不满。

苏婉选择在今天为她的阿娘洗脱嫌疑就是知道这些远道儿来祭拜外祖父的人，自然会关注她阿娘在苏府的处境。

凭她的力量是不足以将她的阿娘带走的，只能在她外祖父忌日这天借助这些叔叔伯伯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