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炎、”

马车内，萧雪棠正与蔺巽说着今日在宫中发生的事情，蔺巽突然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闻言，萧雪棠下意识的扒着窗框看向马车外，问：“夏炎在哪儿？”

马车外车水马龙，没有看见青莲卫的身影……

萧雪棠狐疑的目光看向蔺巽，蔺巽失笑，道：“我的意思是说突然促使圣上下定决心，是与夏炎有关。”

“夏炎竟带圣上秘密去了禁地。”

说到这里的时候，蔺巽语气有些森寒。

原本蔺巽已经预料到太后选择九梵山那个地方不单纯，已经派人严密盯着永徽帝一举一动，没想到百密一疏。

萧雪棠更好奇的是：“九梵山还有禁地？”

“兽园。”

蔺巽语气平静，像是在说一桩事不关己的事情，道：“也就是先帝驯养珍奇猛兽的地方。”

萧雪棠自然是听说过，先帝在位时一向清俭，不惜奢靡，从未修建过宫殿，唯一算得上花钱的爱好是曾在九梵山行宫兴建园林，养了一堆奇珍异兽。

不过后来甘露之变，先帝驾崩，那园子便成了禁地。

“可我还是不明白，兽园禁地里究竟有什么东西刺激到了圣上，让他突然做出这么违反常态的决定？”

萧雪棠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很明显感觉到了此时蔺巽身形微微一滞……

“白骨，兽园的枫林下面，全部都是累累白骨！”

长乐宫中，纵使时隔几日，永徽帝在想起那日九梵山所见场景依旧不由浑身战栗。

坐在永徽帝对面的是生无可恋的郑贵妃……

半个时辰前，郑贵妃从重华宫离开之后，本来是想去让身边的叶竹送些点心给蔺少瑾的。

这几日蔺少瑾忙着审问王显的案子，郑贵妃从九梵山回来之后母子二人都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话，今日重华宫设宴据说是因为刑部的人从王显口中撬出了点消息，蔺少瑾也没来得及参加庆功宴。

但郑贵妃瞧见永徽帝沉着一张脸，摆驾来长乐宫，就知道这点心送不成了！

来了长乐宫永徽帝也不说话。

郑贵妃瞧着眼前放着桃酥的碟子，刚想拿一块，便听见永徽帝重重叹了口气……

永徽帝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想忽略都难。

郑贵妃恋恋不舍的收回想拿桃酥的手，做出一副宽怀大度的样子，对永徽帝道：“圣上有什么心事，不妨对臣妾说一说，臣妾或许能为圣上分担一二……”

才怪！

郑贵妃进宫这些年，比不得谢贵妃与永徽帝青梅竹马年少相识，更比不上王皇后七窍玲珑的心思给永徽帝出谋划策。

这些年郑贵妃安安分分的在后宫，因为诞下皇子受封为贵妃，但对于前朝后宫的事情从来不多说一句话。

如果不是这次王皇后与太后相继被罚，郑贵妃也不会赶鸭子上架的执掌六宫的权利。

说是执掌六宫，但郑贵妃才第一天举办宫宴弄砸了，郑贵妃觉得等永徽帝意识到她不是那块料肯定会将凤印收回去的。

永徽帝从九梵山带回来的那位美人郑贵妃觉得不错，就是位分稍微低了些……

就在郑贵妃有一茬没一茬的想着的时候，永徽帝当真坐在了郑贵妃的旁边开始诉说起了心事。

直至永徽帝说起了兽园……

郑贵妃虽然也是临王府的老人了，可她对于兽园的了解，仅限于那是先帝在位的时候，饲养奇珍异兽的地方。

当时先帝不喜美人歌舞，偏好奇珍异兽，不过他的喜好也非常有度，只不过每个月初一十五都去九梵山兽园里。偶尔来了兴致，会有些世家子弟在兽园附近比试打猎，仅此而已。

郑贵妃的话说完，只见永徽帝的脸色骤然变得沉重很多。

许久之后，永徽帝才开口，道：“兽园之下的地宫里不止有野兽，还有白骨……”

人的骨头。

那时永徽帝才明白，原来所谓的兽园，是先帝秘密驯养忠于皇室死士的地方。

怀闵帝会将原本羁押在天牢里的死刑犯们聚集在兽园，让他们与老虎狮子搏斗，用养蛊的方式，训练出最终大获全胜的人，兽中之王……

当时的永徽帝看见那堆白森森的人骨时，差点崩溃了。

永徽帝本能的否认这一切，他不相信自己心目中仁德有大爱的皇兄会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情，一定是夏炎大逆不道，竟敢污蔑先帝！

等回京都，他一定要将夏炎砍了……

比起永徽帝的崩溃，此时夏炎神色格外的冷静，几乎到了残酷的地步。

“圣上可以杀了微臣，但微臣得让您知道，先帝这些年为了大胤付出了什么！”

夏炎一改往日里的沉稳，神色变得前所未有的激动，这下让永徽帝都有些懵了。

本能让 永徽帝拒绝去听夏炎接下来的话，可是他的双腿却又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死死的定在那……

永徽帝想起很多年前，每次前去九梵山兽园，当时的怀闵帝都会让一人随行——蔺巽！

他总算明白，当时的怀闵帝带蔺巽并不是让他去散心，而是让他在兽园与那些野兽死囚搏斗。

所以，才让蔺巽小小年纪，功夫了得，而那所谓天纵奇才，不过是在无数次与死亡接近的时候训练出来的求生本能。

永徽帝虽迟钝，但并不蠢。

在听到夏炎戳破了兽园的秘密之后，他很快想到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当年蔺巽服下青莲之毒上战场，当真是自愿的吗？

而当年皇兄当真不知道青莲之毒会让一个人变得面目全非，他所说的传位给蔺巽，当真是真心的吗？

此时他意识到了这些年他从未看清楚过身边人的真实面目，他的母亲，他的妻子，还有他一母同胞，一直敬仰的兄长……

“为什么，那可是他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啊。”

半晌之后，永徽帝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发出无助的询问。

夏炎看着永徽帝的软弱的神色，眼底深处闪过一丝轻蔑。

但最终，夏炎还是做出一副忠君为国的样子，对永徽帝道：“微臣知道圣上您与先帝兄弟情深，可为了大胤的江山，微臣不得不将真相告诉您……”

“摄政王这些年对先帝一直恨之入骨，皇室一直心存怨怼之意，此人心机深沉千万别被他所蒙骗，为了先帝，为了大胤天下苍生，您要大义灭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