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秋日，但贵妃设宴的重华宫中依旧是一片姹紫嫣红，花开靡艳。

似乎是想要洗刷掉东宫和王氏联合谋逆带来的阴影，这次由郑贵妃在重华宫亲自主持的庆功宴非常奢靡。

整个重华宫布置一新，参加宫宴的世家子弟衣冠楚楚，贵女衣香鬓影，捧着美酒佳肴的宫娥们穿梭在其中，好不热闹繁华。

仿佛九梵山上的提心吊胆，剑拔弩张，天家母子反目，京都内的刀光剑影，尸骨成山，都是一场梦。

在那靡靡乐声中，醉生梦死……

一袭白衣的沐行云出现在园子里瞬间成了众人焦点，此时贵女们看向沐行云的眼神是丝毫不加掩饰的倾慕。

“沐将军可是大胤开国以来，最为年轻的大将，再加上他执掌的滇南兵权，地位仅次于摄政的天策军了。”

就在此时，人群中忽然冷不丁有人开口道：“昨日圣上对这次护驾平叛有功之臣都论功行赏，似乎没有封赏功劳最大的摄政王呢。”

此言一出，原本热闹的园子里的气氛就有些微妙了。

从九梵山回京都之后，以张阁老为首的这些内阁老臣们，觉得依照永徽帝如果不将王氏一党交给蔺巽处置，那么他那么优柔寡断的性格处置这些残局至少要好几个月。

可出乎人意料的是，永徽帝竟是一改往日犹豫不决的作风，昨日一连颁发了数十道圣旨。

有如谢雨鸿和沐行云这般论功行赏，擢升的；也有废皇后，查抄肃清王氏一党的。

昨夜宣读旨意的小黄门，以及抄家的匦检院以及禁军们的马都快被跑累死了。

整个朱衣巷和乌衣巷两条街，一晚上灯火都没熄过……

该赏的赏，该罚的罚，就连蔺少舒也擢升了亲王封号，昨夜赐了王袍玉带，五爪金龙的王袍寓意着仅次于储君的身份。

可唯独，昨夜这次平叛最大功臣摄政王府门口却是静悄悄的！

“而且这次重华宫庆功宴，似乎摄政王也没在邀请之列呢，莫非摄政王……”

不知哪个不知死活的年轻士子低声说了一句，但瞬间被身边人狠狠拉了一下，将余下的话重新咽了回去。

可萧雪棠明白那些人没有说完的话……

永徽帝没送封赏，以及庆功宴也没让蔺巽参加，就连原本王显的案子永徽帝都没让蔺巽插手。在场的人哪个不是人精，恐怕此番众人虽没明说，但恐怕早在心中揣测恐蔺巽已经失了圣心。

或者……

怀疑蔺巽与这次京都谋逆案子有关！

京都局势本就是变幻多端，就连萧雪棠自己也没预料到不过一夕之间竟是风云骤变。

听着众人的议论声，想起昨夜的梦，萧雪棠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安的预感，一时失神走到了一处偏僻的蔷薇花架下，连沐行云何时走到她面前的萧雪棠丝毫没察觉到。

等她抬头的时候，眼前已经笼罩上一片阴影，正对上沐行云玩味的目光……

沐行云的眼神在萧雪棠耳垂上落了片刻，随即才道：“你如此忧心忡忡的，莫不是在担心蔺巽？”

看着沐行云玩味的眼神，萧雪棠心中纵使有些不安，却也不可能承认！

“沐行云，我担心谁与你何干，还是说沐将军觉得自己如今授封为镇国大将军便可以高枕无忧了！”

萧雪棠冷笑道：“圣上虽生性懦弱，可却并非庸碌的蠢人，当日在九梵山采薇宫的场景你我都知道……他既处置了太后，又怎会没疑心你与蔺少舒？”

“你当真以为你和蔺少舒自导自演的救驾之功真的能骗过他吗，沐将军，小心站的高，跌的……更重！”

昨夜纵使只是梦中的一场大火，可那般灼焰之痛仿佛感同身受，而如今导致她残局的罪魁祸首站在她的面前，萧雪棠脸色自然不可能好看到哪里去。

听着萧雪棠那丝毫不加掩饰厌恶的声音，沐行云反倒是笑了，灼灼目光看着萧雪棠，柔声道：“你是在关心我？”

萧雪棠立即做出一副恶心的神色，皮笑肉不笑：“是啊，我在关心你这样的怪物，什么时候能死！”

沐行云也不恼，日光下，他一袭白衣，面色雪白，霁月风清的模样看起来倒还真有几分正人君子的感觉。

阳光透过蔷薇花架照在他眼眸中，泛着浅浅金色的光泽，当他垂眸看向萧雪棠刹那，倒还有几分悲天悯人的感觉！

“阿棠啊阿棠，我若是死了，你也活不成了。”

萧雪棠眉心一跳，霍然抬头……

她耳边佩戴的红玉髓耳坠在阳光下折射出剔透的金光，沐行云似是被这光晃了一下眼，在靠近的片刻又远离了。

沐行云看着萧雪棠，道：“你说的没错，其实在收到封赏的圣旨时，我的心中也是十分惊讶的。这一次，我们、包括就连蔺巽在内，谁也不知道那位在龙椅上，性格孱弱无能的皇帝究竟在想什么，不过我想很快就会得到答案了……”

沐行云说到这里反倒是兀自笑了，似乎是觉得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

毕竟在昨天之前，沐行云从来没想过揣测永徽帝的意思，只觉得是个无用的傀儡。

倒是昨夜封赏的圣旨让所有人猝不及防，这位庸碌无能的天子，竟也会帝王权衡之术了？

在外人看来蔷薇花架下，沐行云与萧雪棠倒是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

就在这个时候，忽而只听见不远处的回廊处传来一道声音：“那里不是沐将军和萧小姐吗，他们躲在角落里说什么悄悄话呢？”

只见这建造九曲回廊弯弯绕绕的重华宫园子对面，郑姝带着一众宫娥竟是眼力极好的瞧见了郁郁翠翠蔷薇花架下的人影，且隔着那么远竟认出了萧雪棠与沐行云二人的身份！

郑姝的声音一出，顿时将园子里三三两两一起说话的贵女们视线引了过来……

可偏偏沐行云还嫌事不够大，主动靠近萧雪棠耳边，看起来像是情人间轻声呢喃……

“或许今日宫宴，一切就见分晓！”

……

几乎是在同一时候，一道由凤台以及内阁拟的圣旨，正由禁军护送之下，飞速前去摄政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