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葶神情复杂，语气低落。

“许泓说，他赶过来的路上，遇到一个孩子落水，他暂时没空过来……”

许泓，就是他们联系的那个救生员。

再找一个，显然是无法及时赶过来。

顾白默然不语。

温葶注视着平静的河面，目光迷惘。

“……这个人，一定会死在下面吗？”

透过平静如镜的水面，她仿佛已经看到了对方被困在水下拼命挣扎的场景。

“死亡的结局，注定无法改变吗？”

顾白说：“你还可以拨打救援电话试试。”

温葶摇了摇头，“远水救不了近火。”

她咬住下唇，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我想下去试试。”

顾白并不惊讶，“你的身体应该不是很健康。”

“你想清楚下河救人可能会出现的结果吗？”

温葶也不意外他能看出这一点。

看着从始至终都无比平静的他，她忍不住苦笑起来。

“顾白，你可能不会明白这种感觉——”

“再怎么努力，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切走向糟糕的结局，无法阻止那个预定结局的到来。”

“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尝试，都只是证明了你的徒劳无功。”

“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所以，就算这是最后一次，我也不想放弃。”

说着，她从包里拿出一瓶药，就水吞下几粒。

顾白没有再多说，该说的他都已经说了。

对方是一个成年的独立个体，他也无权干涉。

下河之前，温葶把包让他代为保管。

她勉强笑了一下，“钥匙在里面，如果我也……那本笔记本就送你了。”

“如果你不想要，也可以送到龙诡处。”

目送着她潜进河里，顾白直接拨通救援电话。

接下来他所能做的，只有等待结果出来。

牵涉到两条性命的未知等待。

在这种情况下，正常人无法避免地会产生焦虑担忧紧张等情绪。

甚至在这种情绪的影响下，失去理智盲目地下水试图救人。

顾白却只有好奇。

笔记本上的死亡结果，真的可以改变吗？

约莫一分钟过后，水面上冒出了一个湿漉漉的脑袋。

不停地咳嗽起来。

是温葶。

她勉强止住咳嗽，艰难地朝岸边游了过来。

顾白适时走到岸边，伸手拉了她一把。

一爬到岸上，她便虚脱无力地瘫软在地上。

呼吸急促，满脸涨红，语气虚弱。

“药……”

顾白从她包里拿出那瓶药，看了一下上面使用说明，递给她两粒。

然后脱下身上的衣服给她。

吃了药，休息了一会。

温葶的气息也渐渐平静下来，脸上不正常的红色也慢慢褪去。

她慢慢地坐起身来，勉强对顾白笑了一下。

“谢谢。”

这一笑，没能驱散她眉宇间挥之不去的疲惫，以及灰心丧气。

不用问，顾白也已经看出结果。

温葶盯着河面，轻声开口，仿佛在询问，又像是在呢喃自语。

“如果我再拖上一段时间，或者借着他对我的兴趣，让他不那么快下水……”

“同样也会是徒劳无功。”顾白平静地否定她的设想。

“有本古代小说，里面有句话：好良言难劝该死鬼，大慈悲不度自绝人。”

“他铁了心要下河，别人再怎么劝阻也没有用。”

“该死鬼……还真是该死鬼。”温葶苦笑。

“该死的总得死，怎么逃也逃不掉。”

她看着顾白，目光复杂。

“抱歉，我不是想诅咒。”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触碰了笔记本，在上面看到了你的某位至亲好友——”

“到时你也能这么冷静对待吗？”

顾白说出理智分析出来的结果。

“不冷静下来思考，成功救下对方的几率很低；冷静对待的话，几率也会提高。”

温葶摇摇头，无奈苦笑。

“人人都明白这一点，可是情感又怎么可能轻易控制？”

“但是你不同——”

她望着顾白，目光灼灼。

“我观察你的直播，越看越觉得奇怪，因为我发现你好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紧张害怕……”

“不，应该说是连愤怒悲伤开心等基本情绪都没有。”

“你所露出来的笑，仔细一看，就可以看出只是没有情绪的假笑。”

“如果不是因为你还存有好奇心、以及对食物的偏好，身上也有温度。”

“我甚至都要怀疑你不是人，只是一个仿真机器人。”

“顾白，如果是你说自己能一直保持冷静，我相信你能做到。”

“因此，我想把这本笔记本送给你，你一定不会……”

顾白忽然问道：“你怎么知道机器人不会模拟出温度、好奇心和喜好？”

温葶一时愣住。

与此同时，一阵凉风，身上湿透的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看着面前哪怕被她这样怀疑也依然平静的青年，她的心底也忍不住随之升起一股寒意。

一般人被怀疑不是人，或多或少总会有情绪。

而这个人呢？

忽然，刺耳急促的警示声响起。

温葶被吓了一跳，转头看去。

只见远处，一辆救援车与一辆治安车正在朝这边疾驰驶来。

她放下心来，却又不禁想苦笑。

“如果能再早来两三分钟……”

“或许冥冥之中，一切都是注定的。”

她转头，看向顾白。

“顾白，不管你是不是人，但我能肯定，你不会受笔记本的影响。”

“只有你，才最适合拥有这本诡异的笔记本。”

“而且，你也对这本笔记本感兴趣，不是吗？”

“你大老远地过来，总不至于只是为了见我，对吧。”

顾白说：“给了我，就是我的。”

“我欠你一个情，你可以让我帮你做一件事当做偿还。”

温葶朝他笑笑，带着一种解脱之意。

“你愿意拿走这本笔记本，就算是帮我了。”

顾白不再多说。

没有再多留，从温葶手里接过笔记本，他就直接回了家。

打开门，一进去，他就看到家里多出了一个人。

对方悠闲地坐在沙发上，面带微笑看着他。

仿佛一个主人欢迎亲朋好友安全归来。

“回来了。”

顾白也没多少惊讶，走到他对面坐下，把背包放在旁边。

“顾墨。”

“你这次出现在我面前，又是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