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对自己的敛息诀足够有信心，确定自己修炼的九曜经绝不会被对方看出来，杨彻可能就要说自己练过和地火有关的功法了。

但此时，他只是说，自己在外界接触过地火，所以熟悉地火的性质，而在秘境里，则是见过一个身上沾染了地火气息的修士，询问之下，才知道秘境中也有地火。

这个回答十分保守。

如果回答自己在秘境中接触过地火，对方很可能就会问他在哪里见到的。这帮人修为都高过他，就算是正道修士，也保不齐有人会有逼迫的举动。

杨彻又道：“另外，我还听人说过，丹玄道人也用过秘境中的地火来炼丹。”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是看着两枚丹药的，没去看老者，但精神则完全集中在探查老者的情绪上。

果然，对方有个明显的心绪波动，他并没有多么惊讶，但这样的情绪波动已经足够明显。

本来杨彻是不准备再延续这个话题说下去，但老者却陷入了迟疑的沉默。

说起丹玄道人的话题，对方就沉默，这样的表现就像是默认了一些事情。

杨彻又继续问道：“您也是丹师，而且是冶工府把您请来的，您和丹玄道人有渊源吗？实不相瞒，我这次进冶工府，就是来参加道人的选拔的。”

他已经觉察到，面前沉默的丹师，对自己的敌意轻微了很多。

老者在又一小会短暂的沉默之后，轻轻的笑道：“我就是丹玄道人的弟子。”

“嗯...”他继续说道：“赤荒秘境里有地火，虽然不算是高位格的秘密，但知道的人也确实不多。就算在外界，能接触的到地火的修士也是凤毛麟角，毕竟地火嘛，这东西原本就十分罕有。所以小兄弟你知道地火，并且能感知到丹药中的地火灵力气息，才让我这么惊讶。师尊他老人家...”说到丹玄道人，老者的神情不由肃然起来，“他是可以直接驱使地火来炼丹的。关于驱使地火的法门，他也教过我，但我只是学了个皮毛而已，炼丹的时候，也只能偶尔用一下......”

两人聊的越来越融洽，杨彻发现，从刚才自己判断出丹药中的地火气息之后，老者对自己的敌意就大大消解了，转而带着不少真正的友好之意。

这要不是自己能探查情绪，还真不敢接下对方这种友好的表示。

交谈中，杨彻得知老者名叫罗钦，是丹玄道人手下，为数不多的专门钻研丹道的徒弟，他也是冶工府的御用丹师，平常冶工府需要丹药，大多都是直接来找他，只有他解决不了，才会让丹玄道人亲自解决。

......

天色擦黑，不名城中各处亮着灯火，有明珠和各式法器的稳定光辉，也有人流聚集的广场上，跳动着的、篝火的光亮。

人族天性就是喜欢聚居的，修士也是一样，只有少数那类修为境界极高的顶尖存在，离群索居的比例才占多数。

无论身处何地，聚居的人族都喜欢光亮。

相比于黯淡、阴森的允城，不名城是杨彻在秘境里见到的最正常的地方。

样貌清癯、道骨仙风的老者离开冶工府的西偏院，熟悉的穿过重重院落，穿过无数被灯烛照的忽明忽暗的地方，朝冶工府深处快步走去。

这人正是刚刚和杨彻聊了半天的罗钦，他在冶工府是有固定住处的。

转过一处拐角，他忽然停了下来，看向一片植被葱茏的黑暗处，眉毛微扬，说道：“陆师弟出来吧！”

先是没什么反应，只有风吹过枝条和绿叶的摩挲声，还有遥远闹市传来的人声。

罗钦低声道：“这边没人，而且冶工府前段时间才肃清了内鬼，你也不用小心到这个地步！”

又是两个呼吸之后，阴影里现出一道青年男子的身形，其气质儒雅，面容俊秀，整个人带着一股书卷清气，正是白天里盯梢杨彻的卢浩青。

“怎么样？那小子身上有没有什么古怪的地方？丹药他收了吗？这会儿他估计高兴的坐都坐不住吧！毕竟他才炼气修为，就拿到这种顶级丹药...”卢浩青一开口，就全然没了那股清淡的读书人气质。

罗钦却是苦笑一声，“他根本没收。”

“什么没收？”

“他没收丹药。”罗钦伸出手，掌心静静躺着两枚丹药，正是白天的顶级气血丹和上品养元丹。

“啊？”卢浩青一愣，说道：“现在的邪修都这么能忍的？这都能挺住不拿？”

“师尊怀疑他是邪修吗？”罗钦问道。

“他老人家没明说。但白天的选拔，杨彻对墨灵火的反应很值得怀疑。我想应该也是八九不离十吧。”

罗钦原本今天在城外有事，听说冶工府出了事，才被临时喊了回来，卢浩青在附近盯着，看到他回来，也就正好见缝插针，嘱托他帮忙试试看杨彻，当时卢浩青并没有把整个事情都和罗钦说清楚，所以后者并不是知道今天的选拔时的状况。

卢浩青解释道：“墨灵火的效果你知道的？越是能容纳煞气的人，火焰对这样的人越是听话。然后，今天师尊把墨灵火扔到了杨彻的手上，你猜怎么着？”

又来...几百年了，还是改不掉这个口癖，说话时尽是喜欢让别人猜。

罗钦脸一黑：“你直接说结果！”

卢浩青不以为意，继续道：“墨灵火到了杨彻手上，比我养的狗还乖！据师傅说，那火表现出亲和的倾向，看墨灵火的那副表现，杨彻要是想炼化它，绝对是毫无阻碍。”

罗钦听得眉头皱起：“这么说...他体内吸收了很多煞气？我并没有感觉到啊...也是，师尊也没有感觉到，要不然也不会让你盯梢了。我今天和杨彻面对面坐了一下午，他所修敛息诀的品阶似乎确实不错...”

想了想，罗钦又道：“容纳煞气的潜力，和直接容纳煞气，还是有区别的吧？搞不好他只是徒有潜力。其实体内并没有那么多煞气呢？”

这话问出来，罗钦和卢浩青面面相觑。

他们都熟悉邪修功法的特性，邪修的道行越深，或是功法品阶越高，对煞气的容纳程度就越高。

但在修炼过程中，原本就要炼化无数煞气入体。

所以光有潜力，而体内没有煞气的情况，几乎是不可能的。

卢浩青语调奇异道：“你不是没睡醒吧？你这是被策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