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走了小半个时辰，杨彻听到剑灵嘀咕了一句什么。

他停下来问，剑灵就说这个难度太高、不适合，让他们继续去更浅的地方，于是他们继续朝上游走去。

又过了快一个时辰，连杨彻也能探查到底部的河床了，这是一段明显更浅的水域。

这条荒河是通往赤荒剑葬地的，那么它的发源地是哪里呢？或许是一片高山？或是另一片水域？

剑灵让杨彻停了下来，然后递给杨彻一小截淡黄色的油润骨头。

是上次剑灵从阵修尸傀身上取的一小节脊骨。

杨彻接到手中，问道：“这不是你说的布阵法器吗？给我干什么？”

“我说它是布阵法器它就是布阵法器，我说它不是那就不是。本来嘛，是拿来做法阵的，但是某个才子居然已经能用的出熔兵手了，那就只好先拿它出来用了。”

剑灵一番话说的有点傲娇，她一边笑意盈盈，一边看了看一旁李雨竹的表情，想从里面看出点什么来。

李雨竹没任何反应，她看了看那节温润的骨头，就继续警戒着周围。

“这东西就是人烛了，”剑灵继续说道，“你捏捏看，就发现这块脊骨已经变软了，只需要一点活人的血气，就可以将它点燃。”

剑灵让杨彻试试看，接着教了他点燃这节脊骨的方法。杨彻依言照做，凝注极细微的一丝血气，朝小截骨头上一吐，那火苗就在骨头顶端一弹，随即就被点燃，成了一豆微微红色的火光。

这火光没有什么外焰、内焰的分别，它不受风的影响，只是一撮安静的、红色的烛火。

李雨竹留在岸上，杨彻运起九曜经，一手拿着剑灵的铁片，一手持脊骨烛火，跳进蓝黑色的荒河。

没有声响，像是跳进沙子那样安静，随即没入水中。你能看到水花，却听不到哗啦的水声。

水面下是极深沉的安静，刚刚跳进荒河的时候，杨彻知道自己距离水面只有一丈不到的距离，但就是再也听不到任何岸上的声音。

一瞬间他甚至有点恍惚，觉得李雨竹在岸上喊他，但很快反应过来那并不可能。

绝对的安静中，剑灵的身形真实的无以复加，就宛若真实的肉身，杨彻心想剑灵曾经的修为一定高过现在许多。

剑灵忽然侧过来，手臂在水中奋力一挥，抓住杨彻的手腕，杨彻立刻听到她的传音。

“荒河自成一界，其中所存在的一切，都和荒河之外的东西不相容，所以传音入密也是不行的，只有互相接触，你才能听到我说的话。”

她说，“不要慌，我带你下沉。”

黑暗水中的沙砾像漫天卷起的雪花一样，随着暗流在水中飘散。

这不是一般的水，杨彻也感觉不到水的浮力，能见度极低，他只能看到拉着他的一节白皙的小臂。

方向感很快变得混沌，杨彻感觉他是在被剑灵拉着，面朝着河床、脚踏着水往底下走去。

一阵激流拂到脸上，他看到一只巨大的鱼头。

鱼头骨架上还长着陈旧发黄的鱼鳃，一双鱼眼黄澄澄的，那骨鱼像是随意游荡到附近，瞥了杨彻一眼，又不感兴趣，甩了一下又朝另一侧游去。

因为能见度的原因，杨彻最初只能看见比他人还大的鱼头，然后是侧过去的鱼身子，那骨架里装了不少碎掉的人族骷髅头。

看到鱼腹的时候，鱼头已经看不见了。

等看到鱼尾，鱼头和鱼腹都看不见了。

再下个瞬间，这尾数丈长的骨鱼消失在无边的黑暗里，安静的就像从来没出现过。

杨彻手上的烛火完全没有受到荒河水的影响，但它的火苗是向上的，这让杨彻知道他和剑灵是在一直向下。

俩人落到河床上，剑灵一手拿着杨彻手腕，另只手去找杨彻持烛火的手，她没有去抓人烛，而是把着杨彻的手腕，把烛火按到接近河床，照亮她想要看的区域。

河床软烂，一脚就踩进膝盖。没由来的，这种质地让杨彻觉得非常恶心。

他们踩在这不太费力的软烂泥中行走，深一脚浅一脚。

很快杨彻就明白了为什么他会觉得恶心，因为他看到了一滩泡软的尸体。

像劣质油彩画一样的巨人观，他不知道为什么这腐烂的尸体会有颜色。杨彻宁愿看干枯的尸体，那并不让他觉得恶心，但看这烂泥一样泡成一滩的巨人观，属实让他每根神经都觉得不适。

再联想到脚下踩着的、小腿趟着的软烂质地，这让他感觉自己SAN值狂掉。

还好，剑灵拉着他绕过了那滩巨人观。

他们在安静的黑暗中持人烛走了一会，剑灵把手伸进一片烂泥中摸索。

她试图找准位置，在一片数丈方圆的区域找了很久之后，终于摸出了一柄暗黄的断剑。

杨彻感觉到她瞬间有些恼怒，但这暴躁的情绪一闪而过，她继续拉着杨彻寻找。途中两人遇到了另一条鱼，这条鱼烂了一半，体型很胖，骨架宽厚，它似乎被人烛的火光吸引，摆了摆鱼尾荡过来，也是看了看杨彻，就失去了兴趣。

它在杨彻附近徘徊了片刻，鱼嘴一张一合，吸了不少河床底的烂泥进去，又很快游荡离开了。

剑灵似乎对俩人的安全很是放心，根本没管周围的动静，只是专心的搜索河床，直到那节油润的脊骨烧的只剩小半截。

她放弃了搜寻，收起那柄暗黄色的断剑，开始带着杨彻上升。

离开河床底部，杨彻有些干呕，只呕出了一团清气。

剑灵似乎感觉到了杨彻的不适，回过头看了看他。

那团清气在水中没有上浮，上浮的杨彻和剑灵快速远离。

在清气离开视线的最后时间，杨彻看到四面八方的黑暗中蹿出几条黝黑的腐烂鱼类，这次的鱼是长条状的，它们蹿的无声无息又极为迅捷，将杨彻吐出的那团清气吞吃下去。

有条鱼似乎还望了杨彻一眼，而后者竟然能从那腐朽的鱼眼中读出一丝带着饥饿的满意神色。

在杨彻的探查中，这些东西都是死物，连一点灵体的波动都没有，比起困惑，杨彻更觉得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