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的人都是很有耐心的，就像陆定钓鱼，他能在一片湖前连续枯坐十几天，直到冯万行忍无可忍，派人喊他回岗。

然后李雨竹侧靠在墙上，抱着胳膊，闭着眼睛，狭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光论相貌的话，杨彻也要承认，她就是那种看上去清瘦、无害、几无瑕疵的女子，她刚刚脱离少女的范畴，但看起来又不像个成年人。

她闭着眼的时候，你就看不到她的眼神，就只会注意到她少女的外在。

然而她睁开眼，看到她色如点漆、幽若沉潭般的漆黑眸子，那眼神中的意味又绝无半点天真。

但偏偏她又不是那种紧绷着的人，她很放松，丝毫没有苦大仇深，仿若对自己的未来乾纲在握、没有半点担忧的样子。甚至杨彻在她的情绪里，也感受不到丝毫仇恨，除非你真切的提到那个人，否则不会感受到她心中那把雪亮的刀子。

这雪亮的刀子也只有杨彻能看到。

两人一骷髅一魔，对时间的流逝无动于衷。

骷髅维持法阵，持续了两三天的时间。杨彻才感觉到那铁片怯生生的接近。

怯生生，是杨彻在它身上感受到的情绪。

光从行为上看，那东西一步三停，显得十分谨慎。

然而骷髅是没有杀意的，至少杨彻没感受到。

磨磨蹭蹭，终于还是要过来的。李雨竹睁开眼，似乎刚刚睡醒，看着甬道中悬浮的铁片。

黑色的，有些斑驳的划痕，并不平整，有些地方隐约刻着密密麻麻、扭曲的文字。

“你是从哪间石室跑出来的？”骷髅问道。

“你在哪学的这法阵？”铁片也问他。

它一出声，却是个年轻女子的声音，“你是赵幽启的传人？”

骷髅立刻明白了铁片的来历。他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是。

“你认识他？”铁片又问。

“知道这个人。”看骷髅的表情，他不准备自己延续这个问题说下去，而是等铁片来问。

“我身上有地脉灵力的气息，所以你就用他的法阵来找我，你知道我的身份？”

骷髅道：“刚才不确定，现在确定了。我倒是惊讶你怎么还能存在，这已经好几百年过去了。”

“是还存在，但我变虚弱了。”

“赵幽启早死了。你要是稍强一点，也早就被人发现了。如果我猜测不错的话，赵幽启死前把你藏在第二层的对吧？”

铁片没有回应，骷髅继续道：“他死在十一层还是十二层我忘记了，被关死在石室里。直到油尽灯枯之前，他都还在推演这里的法阵。剑君的人一直在逼问他的佩剑...”

“是我。”铁片打断道，语速不快不慢。

原来这铁片是赵幽启佩剑的剑灵。

“哦，你承认了...”骷髅的语气倒是没有意外。

“你反正不也是猜到了？”铁片问道，“你不像是剑君的人。”

“世间已经没有剑君了。”骷颅答非所问。

“那我可以走了吗？”

“你现在已经苏醒，那也就活不久了。”

“是吗？我剩余的灵性，起码可以再维持七八十年。”

“七八十年很久吗？”

铁片沉默下来，片刻又道：“对你这种骨灵来说，确实不久，但你不也是被剑君困在此处，没办法出去吗？这样的日子就算久，又怎么样？刚才我看你所用的法阵有主人的神韵，还以为你会是他的传人，要不是你用这种法阵来接触我，我根本就不会出现。哼，我还以为你是有什么事和我说，难道就是来提醒我时日无多？我本来几百年前就应该追随主人消散。现在他死了，我独活下来，若是找不到他的传人，我也不如早点死了干净！”

骷髅明白她的意思，“你出不去的。”

“嗯，毕竟如剑君这等人物，也在此蹉跎至死，甚至还骗了我主人进来...现在只剩我一个小小剑灵，又能做什么呢？”铁片声音中透着一丝自嘲，但气息却十分充沛，又有一股狂放的冲劲，这话说的却没有一点颓丧的语气。

杨彻在一旁听了半天，完全不明白骷髅是要干什么。所以他费了这么大劲，就是为了把这铁片吸引过来，确认一下她的身份，然后对她说这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另外，她不是剑灵吗？为什么会在一个铁片里面...？

骷髅听了铁片的话，一点情绪也没有，只是嗯了一声，然后就撤去了法阵，这会没他没和杨彻说话，直接就朝另外一个方向离开了。

那铁片悬在空中，也不知道是在观察杨彻还是李雨竹。

李雨竹和瓮魔一直都是安安静静的，听骷髅和这铁片交谈，这会儿也没有再要动手的意思。她们原本就是来探查一下情况，看看这铁片到底是什么，会不会有什么机缘。

现在弄明白了，这东西不是什么异宝，而是衰弱之后的剑灵，她就没什么兴趣了。

铁片飞射而去，隐没到黑暗中，杨彻也就朝过来的方向往回走，没事的情况下，他当然是选择回去修炼，其实最好就是闭关苟个几十年，看看自己修为能达到什么程度，等到觉得自己寿元不够多，修炼又实在缓慢的时候，再出去寻找机缘搏一搏，这才是杨彻的思路。

像李雨竹这样的做法，太激进了。不过杨彻也是能理解的，毕竟李雨竹在这里修炼速度太慢，看到一个状态不稳定的、刻着字的铁片，那是无论如何都要去看看的。

两人沉默着走在甬道中，李雨竹忽然道：“我准备上去。”

“去哪？”

“到地面上去。”

“那你和我说做什么？”

“去往二层的通道被堵住了，我需要你找骷髅帮忙。”

她怎么知道是骷髅做的？杨彻心中暗想，但没有说出来，只反问道：“他就能打开？”

“他不但能打开，他还能下去很深，我知道他最少能下到二十多层。”

“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二十多层？”杨彻对这底下的层数一无所知，只知道很深，而且越往下越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