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是...在夸我吗？

这样直白又清晰的夸赞，可真是叫人听得脸红心跳......

可是紧接着，方公子却又马上反驳了她。

他道：“是公主长在妖界，处处山清水秀，看惯了山川好景，却不知，这世间，有些地方，是终年不见阳光的，莫说这样的小草，便是一丝绿色，也是没有的。”

方公子说这话时，眉头又紧紧的皱在了一起。

听了这话，惜花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不太明白。

两人已经走出了这片狗尾巴草丛，但方公子手中的那颗，却还是被攥的紧紧的，丝毫没有要扔掉的迹象。

方公子停下脚步，转身正对着惜花，注视着她的眼睛，道：“我有一个问题，想问公主殿下。”

直觉告诉她，方公子要问的问题绝对不简单。

惜花握紧了拳头，一阵紧张，她道：“你尽管问，我定知无不言。”

果然，他一开口，惜花便完全招架不了了。

他道：“我想问问公主，天魔之战，当真都是魔族的错吗？”

惜花盯着他的眼睛，眼神波澜无惊，就像一汪平静的湖水，但这水的颜色极深，深不可测，深不见底。

人人都说，妖界大公主惜花，最是聪慧善良，她也自认为，自己是有些小聪明的。

可是这个人，在这个人面前，一切都形同虚设，这种感觉让她不寒而栗。

可越是如此，她就越想上前，想要拨开这重重迷雾，想看看这迷雾的后面究竟是什么东西。

有风自二人之间穿杨而过，掀起一阵华丽的波澜，衣袂飘飘，飒飒作响。

沉默良久，方公子的眼中逐渐显露出一股淡漠的疏离之意。

他道：“起风了，公主，我们回去吧。”

惜花却固执的拉住了他的手腕，不许他离去。

惜花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道：“我相信，魔界一定也有不愿开战的人，即便是魔，也是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他们一定也想过安定的生活！”

方公子道：“公主错了，世间之人，血肉建立在痛苦之上，情义随着是非而生，是是非非无穷尽，又如何能安定的了呢？情义，是非，对错，这些东西，是永远都说不清的。所以，公主所求的六界太平，岂非是痴人说梦？”

“我......”

惜花被怼的哑口无言。

方公子继续道：“公主的美名传遍四方，却不知，就算是曾经受过公主恩惠的人，也会在背后暗骂一声傻子，公主为那些不相干的人付出，当真值得吗？”

风很大，却没有吹走方公子的话，它们一字一句无比清晰的落入了惜花的耳中。

就像一盆冷水，从头到脚的浇下来，浇了个透心凉，让人忍不住瑟瑟发抖。

“所以，公子也觉得我是个傻子吗？我救了你，是在做一件傻事吗？”

惜花觉得委屈，世间诸事繁多，她只想尽绵薄之力，难道这样也有错吗？

惜花继续道：“我父王曾说，修行之路，原本就是漫长又孤独，既然上天赐予了我们无尽的生命，那我们就一定要心存善念，多做好事。我一个人的力量虽小，但我从不觉得自己是在做什么傻事，若人人都像公子这般想，那岂非是连亲朋好友都会渐渐疏离，那这漫长的生命又有何意义呢？人活在世，终归是要牵挂一些人一些事，没有人，能做到真正的无欲无求。”

“也许吧”

方公子眼神微怒，像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用力抽回了手。

然而惜花的注意力却被别处吸引了。

原来从刚才开始，她抓着方公子手腕的手就没有松开过，不仅没松开，还把衣服抓出了许多褶皱。

她觉得特别不好意思，一定是自己刚才太激动，一不小心抓的紧了。

方公子体态端正端正，如果单单就衣服袖子处多了些褶皱，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

方公子看起来对惜花的反应很是不满意。

他将手负到了身后，语气颇为不善的说道：“公主，你救不了所有人，有的时候，你甚至都救不了你自己，公主还是多为自己考虑考虑吧。”

惜花终于收回了目光，她自信的道：“我？我能有什么事？我这么善良，这么好，没有人会伤害我的。”

方公子道：“公主这不是善良，是傻。”

说完这句话，方公子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惜花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这都是什么人啊，好心救了他的命，却被说成是傻子，这话谁听了，心里都会不舒服。

再说了，我若不救你，恐怕你早就入了地府了，过不过得了奈何桥还不一定呢。

若是运气不好，被那冥王幽兰留在冥界做花肥，那可真真是永世不得超生了。

于是，惜花坚定的跟上了方公子的步伐，并且坚定的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我不傻。”

“傻。”

“不傻。”

“傻。”

“......”

两人就着傻不傻的问题讨论了大半天，没得出什么实质性的结果，也在林子里转悠了大半天，惜花终于发现了不妥，她问道：“方公子，我们现在是要去哪儿？”

方公子道：“找河。”

惜花道：“找河做什么？公子渴了？ 这一带的水可喝不得，我亲眼看见有小妖脱光了在河里沐浴......”

“......”

方公子转头看了惜花一眼。

眼神冰冷，似有杀气，惜花立刻识趣的闭紧了嘴巴。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总是能惹得这位方公子不快。

方公子道：“我不渴，我就是想吃鱼。”

“......”

这回轮到惜花无语了。

“公子大清早的就要吃鱼，这恐怕不太好吧？”

说这话的时候，惜花似乎完全把自己前几日大清早烤鱼的事忘干净了。

方公子抬头望了望天，道：“不早了，快到晌午了，我饿了。”

惜花道：“公子不是已经恢复了吗？还会有饿的感觉？”

方公子道：“也许是刚恢复，身体还不太适应。”

惜花点点头，这种情况也不是不可能。

她道：“公子饿了应该早说，那边鱼多，我带你去。”

惜花向旁边指了指，二人便调转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