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亭非要去吃在辣锅里涮过的东西，拦都拦不住。

照他那个吃法，果茶被喝得见底后，就找服务员要了解辣的牛奶，完全是相当于用饮料把食物在胃里洗了一遍，辣度被稀释了不少，至少不会觉得烧胃了。

看他这么拼命，祁淼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心情。

但总之没有感动，反倒看他滑稽又狼狈的样子，觉得有些搞笑。

因为她不解风情惯了，甚至真的很想问杭亭一句：“如果我成了在伽马15星穿着兽皮衣，手拿长矛打猎的野人，你还会再次选择融入我的生活吗？”

智者不入爱河，在祁淼的观念里，爱情是最不值一提的东西，任何想要用爱意来束缚她的人，都妄想着将她规训住。

她完全将杭亭与沈清河看成一种资源，只要驯服了他们，就能彻底为她所用，而恰巧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们两个的行为也掺杂着奉献、献祭等意味。

祁淼不会因杭亭无论何时何地的深情告白而受触动，她只是对他们存在着淡淡的一丝怜悯，以及后怕。

看啊，如果她也变成了爱情至上的人，也会变成这种样子，心甘情愿地被别人驱使或利用。

杭亭原本颜色寡淡的唇在辣椒的刺激之下变得微微红肿，像是剥皮石榴一样诱人的颜色，为他高岭之花般的长相染上了些艳丽，仿佛在刻意引诱着谁。

“火锅好吃吗？”祁淼轻笑着问他。

“好吃。”杭亭认真地点头，不愿意放过任何跟她相处的时间，“淼淼如果想吃火锅，可以叫上我一起。”

“是吗？那下次我把沈清河也喊来，火锅嘛，人越多越热闹。”

如果忽视杭亭瞬间捏紧筷子的手指，他的表现可以说的上是十分从容。

“……淼淼高兴就好，我都可以的。”他强压下心中的酸涩，勉强说。

估计换了沈清河来，也是差不多的回答。

这种平淡的反应，本该是最会让人省心的，毕竟谁也不想看到自己的后院天天起火，哪怕只有两个人，也得维持住一种微妙的平衡才行。

但乖顺得久了，祁淼也会觉得有点没意思，最爱吃的火锅也变得有些索然无味了。

看着两位站在帝国最高点的男人，为了自己不顾教养与形象地争风吃醋，是十分有成就感的一件事。

“其实，你要觉得不愿意，分明可以直说。”

反正她刚才也只是小小地试探一下，“放心吧，我尽量不会主动让你们两个碰面的，我也嫌烦。”

光是想象一下跟杭亭和沈清河一起吃火锅的情景，祁淼都觉得窒息。

应该是食材不停地往锅里下，一旦好了就会被两人争着抢着捞出来，然后放进她的盘子中，她进食的速度根本就跟不上夹菜的速度，怕是会吃得很着急，本该具有松弛感的宝贵体验都没有了。

况且本身祁淼就不适应这种无论做什么都被人关注着的感觉。

“我只是……不想让淼淼觉得为难。”杭亭欲言又止，“想听真话的话……我更想和你，单独相处。”

就像现在一样。

只有他和祁淼两个人。

“可要是把上班时间也算上，咱俩一天当中大部分时间可都是在单独相处，比我自己独处的时间都要长呢。”祁淼鄙夷地道：“你会觉得自己太贪心了吗？”

近水楼台的优势十分明显，比起平时朝思暮想，连见她一面都难的沈清河，杭亭的境遇不知道要比他好上多少倍，起码能和祁淼一起工作。

“贪心是人之常情。”杭亭丝毫不加掩饰，如实说：“我的确会贪心，但我会控制住，不会让情绪影响到你。”

还真是滴水不漏的回答啊，让人完全找不到错处。

祁淼不再追问，继续专心吃饭。

……

上将一如既往的大方，借着去洗手间的空档偷偷结了账，做到了包揽祁淼此次夜市之行的全部费用。

毕竟东西全是两个人一起吃的，祁淼提出转账，奈何杭亭不收。

于是她就寻思着，好歹要做些什么，就开车把杭亭送回了家。

“到了，你回家吧。”将杭亭放在楼下，祁淼将车子停稳，等着他下车。

杭亭仍是没放弃他一开始的初衷，坚持邀请她到家里去做客，光是解开了安全带却并无下一步的动作，而是抿着唇开口道：“要去我家坐坐吗？”

如此直白，都不像是杭亭会说的话了。

“现在已经很晚了。”祁淼有些诧异，勾唇露出一丝浅笑，“在深夜邀请一位单身女士去自己的家里，孤男寡女，可不像是绅士的作风哦。”

拒绝他的理由，其实主要还是因为懒，祁淼吃饱了就难免会犯困，她想要早点回去睡觉。

“你明知道我不会对你做些什么。”杭亭不敢看她，语气听上去有点委屈，“况且我现在打不过你了。”

因被辣意灼烧喉咙，他的声音低沉微哑，显得更有磁性了，“我不做绅士，你可以去我家待一会儿吗？一会儿就好。”

“不可以哦。”

虽然那句“我打不过你”让祁淼感觉到愉悦，但她也是一位有原则的人，已经决定的事情才不会轻易改变，“你才说的，不会让你的贪心影响到我。”

杭亭后悔自己面对她如此坦诚了。

他此时失落的样子，像是一条被主人无情抛弃的流浪狗。

除了挽留和请求，杭亭再不知道要用何种方式，来向祁淼表达他的不舍。

仅仅是下一秒，祁淼就觉得自己的比喻不太恰当，无论是有主的狗，还是流浪在外的野犬，可都是要自己睡觉的。

想到这里，她心里的本就不多的负罪感更是彻底消散得无影无踪，催促杭亭下车，“好啦，快回去吧，明天见，晚安。”

“明天见”和“晚安”这两个柔软的词语，多多少少缓解了他心头的焦虑和难耐。

几乎是一步三回头，杭亭磨磨蹭蹭，总算是下了车。

他站在原地，看着祁淼将车子掉了个头，依照来时的方向原路返回。

悬浮车的速度真是快啊，杭亭感觉自己根本还没看多久，就望不见祁淼的影子了。

或许是今天去过太多热闹的地方了，突然一静下来，就会感觉到落寞。夜色之下，连被风吹乱的树叶和脚下被拉长扭曲的影子，都在嘲笑着他独自一人。

杭亭完全忘记了在这之前的每一天，他都是自己一个人，踏着月色回到自己冷清的家。

明明以前他从不在乎的，可就只是被祁淼多陪了一时半会，就变得如此贪心了。

是他自己说的，贪心是人之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