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好像只会在童话故事中才会出现。

可沈清河没读过什么童话，那些虚构的美好幻想不值得相信。

“你还好吗？”小公主瞥了眼地上碎得七零八落的鸡蛋，露出可惜的神色来，“你还能站起来吗？”

沈清河辨认出了，她身上隐隐有着山茶花的香气。

他之前在镇上的早市中看见过山茶花，是插在玻璃瓶里孤零零的一支，买花的人给它喷了些水，白净素雅的颜色，如同小公主雪白的肌肤，花瓣层层叠叠排列得十分整齐，味道也好闻。

后来母亲催促他快些走，沈清河便不再留恋。

他点点头，起身的动作有些费力，但还是缓慢地站了起来，脊背依然挺得笔直，像是一棵不屈的松树。

“你叫什么名字呀？”

沈清河听见小公主这样问他。

生平头一次的，他因自己狼狈的模样而感到难堪，因自己象征着不祥的名字而难以启齿。

沈弃，遗弃的弃。

这个糟糕的名字，他说不出口。

他抿着唇一言不发，无声地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头垂得低低的，不敢直视小公主明亮如琉璃似的眼睛。

小公主因他闷不作声的态度而变得有些恼怒，小声地骂了一句“不知好歹”，便想扭头就走。

沈清河不想她就这样离开。

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下意识地抓住了小公主的一片衣角，他的手不干净，在小公主洁白的衬衣上留下了一道十分显眼的黑印子。

沈清河像是被烫到了一样，快速地收回了手，手指紧张不安地蜷缩在一起，他无措地立在原地，分不清羞耻和愧疚这两种复杂的情感到底哪个更多些。

小公主不太在意衣服上沾染的污渍，她挑眉，“你拉我做什么？”

深吸一口气，沈清河努力保持着自己语句的连贯，“你……你的辫子散了，要不，要不你跟我回家，我给你重新编一个，好不好？”

他几乎不敢相信，这般拙劣又愚蠢的理由，居然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

先不说邀请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小姑娘去自己家里有多么的荒唐，沈清河从未给女孩子编过辫子，纵然有聪明的头脑，他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做到将小公主的发型一比一的还原。

如果没有编好，小公主定是会觉得自己骗了她，会不开心的吧。

眼前的少年如此小心翼翼的样子，倒是挺有意思的。

“你不要害怕，我……我不会伤害你的，我保证。”少年的语气急切，疯狂地向她证明着自己的安全性和可信任性。

于是，小公主答应了。

“你就算想害我，你现在这样，估计也打不过我。”她如是说道。

走路都踉踉跄跄的样子，的确不像是装出来的。

她说得是实话，沈清河眼睛躲闪，红了脸颊，局促地道，“你能不能先等等我？我很快的。”

小公主站在一旁，有些莫名其妙，“你要做什么呀？”

沈清河没说话，弯下腰来在地上捡尚还完整能吃的鸡蛋，他做这些的时候小公主就在旁边看着，半分想要帮忙的意思都没有。

不过沈清河本就不想她过来帮忙，弄脏了小公主的袖口，他已经很不好意思了，自然不能再叫她弄脏她的手。

就连她的手也与自己的不同，柔软纤细，没干过重活儿。

剩下的好的鸡蛋不多，沈清河没有捡很久，他将它们重新装进塑料袋里，对小公主说道：“好了，咱们走吧。”

他走路不快，小公主照顾着他的速度，放慢了脚步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

花香萦绕在鼻尖，沈清河悄悄勾起嘴角。

小巷子离沈清河的家不远，穿过一片田地就到了，他的家是矮矮的一栋平房，不是很大，但他们母子两个人住也算得上是宽敞。

到家后，他将鸡蛋放好，让小公主坐在沙发上等自己换衣服。

怕她无聊，他打开了家里已经很久没人看过的电视，奶团子一样的小姑娘窝在沙发里，百无聊赖地换着台，说不出的可爱。

在自己的房间里，沈清河简单擦了一下身子，他的身上遍布了大大小小的淤青，有些地方还有些小口子，正往外渗着血丝。随着他的动作，牵扯到的肌肉止不住地发起阵阵的疼痛，沈清河却好像完全察觉不到一样，面不改色用棉签沾着碘酒消毒。

像是背后这些他够不到的地方，他向来都是草草地敷衍一下了事，幸亏他不是容易留疤痕的体制，时间长些那些伤口留下的痕迹会慢慢消退，直至完全消失。

等到沈清河穿好衣服出来时，原本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小公主，却站在高高的书柜前，仰着头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阳光照在她的头顶，反射出盈盈的微光。

“是想看书吗？”沈清河以为是她够不到，凑近到她的身边，“想看什么书，我可以帮你拿。”

他的书柜里大多都是些工具书或者科普书，读起来晦涩难懂，没什么趣味性，不像是小孩子会喜欢的。

“怎么都是些无聊的书。”小公主皱眉，“我想看些童话书、故事书，你都没有。”

她不理解，为什么在学校之外的地方，还要学知识。

小公主与她的姐妹们总是一起看些童话故事书，或者各种各样有趣的绘本，还会讨论其中的剧情。

与女孩子说话，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令人愉悦且放松的。

童话故事……

沈清河愣住了。

“……抱歉。”他的第一反应是道歉，“我并没有看过这些。”

“什么？！”小公主惊讶地瞪大眼睛，“你不会连一个童话故事都没读过吧？”

沈清河：“……”

答案当然是没有。

可如童话故事一般的剧情，刚刚就真的发生在他的身上。

阳光般炽热美好，耀眼且遥不可及的小姑娘，在那个黑暗的小巷中出现，那样帅气地，救他于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