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公主，您吃一点吧，”欢儿轻声哄着，“就吃一点，好不好？”

攸宁轻轻的推了推她的手，“欢儿，我真的吃不下，拿下去吧。”

说着，攸宁揉了揉不是很舒服的喉间，手帕掩着，止不住的咳嗽。

欢儿连忙放下手里的碗，轻轻拍着攸宁的后背，却看见攸宁手中帕子上的那一抹鲜红，大惊失色，“公主，您这，奴婢去找常太医。”

见欢儿说着便要走，攸宁连忙叫住她，“欢儿，别去了，不用劳烦师父，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老佛爷年纪大了，别让她担忧了。”

欢儿难过的拉住她的手，“公主，您这样，还要去边疆那样的苦寒之地，怎么受得住，常太医的医术这么好，您一定可以痊愈的，皇上和老佛爷这么疼您，若是她们知道了，她们一定不会再让你去的。”

“傻丫头，跟皇上和老佛爷有什么关系，是我自己求着要去的呀。”

“放心吧，我这副身子，总归还是能撑一两年的，”攸宁轻轻拍着她的手，安抚着，“你别担心我，你也知道边疆路遥，苦寒，这次你就留在宫里等我吧，别跟着我去了。”

“不行，奴婢要跟着您，照顾您，您带我一起走，不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好不好？”

攸宁无奈的看着她，“我又不是不回来了，怕什么，我只是去那里看看，散散心，说不定等我回来的时候，我的病就好了，你就能看到一个健康的我了。”

欢儿坚定的摇摇头，“不要，公主是骗我的，您这一去，怕是不会想回来了，对吗？”

攸宁顿了顿，有些诧异的看着她，是自己表现得太明显了吗，“我没有不想回来。”

她只是怕自己，回不来了。

正想着，晴儿便从外面走了进来，“阿宁。”

欢儿看见晴儿来了，便起身退了下去。

攸宁笑了笑，“你怎么来了，老佛爷呢？”

“你明日便要走了，我怎么能不来看看你，”晴儿摸了摸她发凉的手，“手这般凉，可是身子不舒服？”

“没有，”攸宁不想她担心，“我自己便是大夫，不舒服自己还能不知道吗。”

晴儿自是不相信的，医者不自医，她是知道的，可是她没有拆穿她的伪装，看着她苍白的脸，“你这一路，可要好好照顾自己，路途遥远，要注意些。”

“好。”

“你跟尔泰？”晴儿有些担心她。

“我跟尔泰，”攸宁笑了笑，“有缘无分，各自珍重吧。”

“你们很相爱，对吗？”晴儿看着她勉强的笑容，知她们一路走来，之间的感情哪是一句有缘无分便能放下的。

“也许吧，只是，不能在一起了。”

攸宁的感情，自然不会瞒着晴儿，“晴儿，我跟他，不同路了，他有他的责任，他有阿玛和额娘，有哥哥，有朋友，这些都是他放不下的，与其日后让他为难，倒不如我先做了断。”

“为何不再坚持一下，再难的事情，总会有苦尽甘来的一天，”晴儿不想她以后会后悔。

“我知道，晴儿，道理我都明白的，可是我不想了，”攸宁的语气里，满是颓然，“在他心里，他的朋友家人都很重要，他没有办法不去管他们，我也没有办法把一切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其实我什么都想过的，日后我与他成婚了，可以建府过自己的小日子，可是，他的哥哥，还是他的哥哥，他的朋友，也还是他的朋友，他们有什么困难，他会帮忙，闯出什么祸，他也不可能置之不理。”

“可是我不一样，我没有办法去爱屋及乌，他的朋友兄长一次次差点害死我，我没有那么大的胸襟，以德报怨，我一直都是一个很冷血的人，我的朋友，我在意的人，豁出一切我都会保住，可若是我的仇人，我会想尽办法让他们一无所有，穷途末路。”

“我问他，我有办法保住福家，保住他的阿玛和额娘，问他要不要跟我一起走，可是他拒绝我了，所以啊，我怎么能让他为难呢，我怎么能让他陷入那样两难的境地。”

“我多希望，在我爱的人心里，我是最重要的，是不可替代的，我知道，我对于他，也很重要，可是，我怕日后，他要二选一的时候，他不会选我，我很自私，我只想好好保护自己，可是在他心里，我随时都会被抛弃，既然明知道他以后会放弃我，我就不要他了。”

“晴儿，是我先不要他的，是我先放弃的，是我的错，我不想的。”

攸宁忍不住流泪，眼泪滚烫滚烫的，烫得她脸上生疼，心里更疼，疼的她快要喘不过气了。

晴儿心疼的看着她，轻轻的用帕子给她擦着眼泪，“我知道的，不是你的错，阿宁，我知道的，我都知道，不哭了。”

攸宁抱着晴儿，她不想的，可是眼泪止不住往下掉，“晴儿，他会怪我吗，会恨我吗？”

“不会的，他会明白的，”晴儿轻轻的安抚着。

“他恨我也好，这样，他以后还能好好生活，再也不会想起我了。”

……

转眼便到了攸宁离宫这一日，虽说皇上和老佛爷疼爱攸宁，这次送别也没有让很多人来，一来是她喜欢清静，二来，她以后也不是不回来了，这么多人送别，也挺难看的。

虽是这么说，但是皇上和老佛爷还是隆重的穿着朝装来送她，晴儿也是，穿上了正式的格格服。

攸宁看着满眼都是担忧的两位长辈，“皇祖母，早上的参汤要记得喝，别忘了，还有皇伯伯，政事再重要，也要好好休息。”

老佛爷笑着看她，温柔的帮她整理了一下头发，“好了，我身边有晴儿在，你还不放心吗，倒是你，离开我们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实在不放心，你就早点回来，知道吗？”

皇上也是如此，“老佛爷说的是，要照顾好自己，你本来身体就不太好，我们不在你身边，自己要注意，早点回来。”

“阿宁都记下了，”攸宁眼眶通红的看着她们，“阿宁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攸宁拉着晴儿的手，两个姑娘都是眼眶红红的，看的都让人心疼。

晴儿哭，是因为知道了攸宁的身体和打算，她们从小一起长大，几乎是一张床过来的，她怎么会感觉不到，看不明白呢，她知道，这一别，可能就是最后一面了。

“阿宁，你一定要回来，不要忘记了，我们还在等你，要早点回来。”

众人只当两个小姐妹是舍不得彼此，但是攸宁听明白了，她抱住晴儿，没忍住自己的眼泪，她以前不爱哭的，最近却总是在流眼泪。

在攸宁与大家告别之时，皇上也在交代着傅灵安，“灵安啊，阿宁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娇气了一些，你这一路上，替朕好好照顾她，保护她，若是她有什么不对的，你别怪她，也别说她，可以写信告诉朕，但是朕的孩子，只能朕来管教，知道吗？”

这话是明晃晃的袒护与警告了，傅灵安自然理解皇上的意思，再说了，他怎么舍得去怪她呢。

“臣明白，一定好好保护公主，照顾公主，以公主马首是瞻，安全把公主带回来。”

时间到了，攸宁跪在皇上和老佛爷面前，重重的磕头，“阿宁谢皇伯伯和皇祖母多年来养育之恩，爱护之情，永远不会忘记，也请长辈原谅阿宁，不能在跟前尽孝，万望珍重。”

说完，攸宁站了起来，深深的看着他们，仿佛要把他们印在脑子里一样，然后，决绝的转身上了身后的马车。

随着一声出发的声音，攸宁坐在马车里，眼泪一滴一滴的掉落，牙齿紧紧的咬住自己的手臂，不敢发出一点哭声，她怕她一哭出来，他们就舍不得让她走了，她怕他们一留，她就走不了了。

攸宁透过车帘，看着马车外面的城墙，喃喃道，“再见了，皇伯伯，再见了，皇祖母，再见了，晴儿。”

“再见了，尔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