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 子时

万逍遥依旧盘坐于床榻之上，入定修练。

只是，他的心绪不宁，灵台无法达到清明之态，于是乎，他索性收起功法，来到了窗前，看着月色，发着呆.......

他很迷茫。

无论，他再怎么努力，都是一场空。

真气聚了又散，始终不留下分毫.......

连伤势，他也只能暂时压制，得不到丝毫恢复.......

他的命运，就像此时的家族，此时的京城一样，前途未卜。

“谁？”他突地回头，看着那个突然出现在房间之人。

那是一个老人。

无论，从任何角度，用任何形容词， 都不如一个老字。

准确的说，是苍老。

似乎，没有人能比他更老了.......

那无数层折皱的眼皮之下，却有一双明亮而睿智的眼眸，似乎能洞穿世间万物，读懂人情百态.......

他并没有回答，而提出了一个问题：“你为什么送回幽冥令？”

此问一出， 万逍遥脑海里，仿佛一道闪电划过，以往在幽冥监的一段段画面，在脑海里出现，还有在九天灭魔阵中的那个神秘老者的样子........

难怪，会觉得他很眼熟.......

"你就是‘那个人’？！"他脱口而出。

“‘那个人’？”老人笑了，“如果，我现在还能称之为人的话，就算是吧，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小鬼......”

小鬼这一词，很多年没人这样称呼自己了，不过，如果他真是'那个人'，还真是有资格如此称呼自己，甚至，他还喊老了.......

因为，‘那个人’是万家的始祖，人称不死老人万千军.........

一个活了上千年的人。

万逍遥按耐住心中的激动，事实上加上上一次，他也是只见两面而已，平时，幽冥令中，只有一个虚无的影子。

“我累了，”万逍遥缓缓道，“而且，以我现如今的状态，并不适合做万家家主。”

“那谁适合？”万千军立刻问道，语气平淡，并无丝毫压廹之感，但却让人感到有些窒息......

万逍遥为之一噎，许久才道：“不知道......”

“不知道？”万千军疑惑地看着他，“这就是你的态度？”

“对，这就是我的态度，”他的语气激起了万逍遥心中傲气，他梗着脖子道，“还有，既然你还在世，自可以带领大家走出困境，毕竟你超越了这世间绝大多数强者，站在这个世间之巅，难道，你就只会俯看世人吗？”

初闻此言，万千军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一个很好笑的笑话：“我想你搞错了一件事，我并未活着.......嗯，我闻到了酒香......”

他伸手一抓，万逍遥腰间的酒葫芦，便飞到他手中，他打开一闻，“果然，好酒啊，真想喝一口......”

似乎怕自己忍不住一样，他立马将葫芦塞好，一脸遗憾的样子。

“既然，你喜欢，为什么不喝？”万逍遥更加好奇了，“你明明近在眼前，如何称并未活着？”

万千军淡淡地瞟了他一眼：“诚如你所见，我已经千年没喝过一滴酒，没吃过这世间的美食了........”

“为什么？”

“因为，我这法身受不住，尽管它也曾经金刚不败，但岁月侵蚀之下，它已然腐朽.......”

“听不太懂，通常都称为肉身，为何称为法身？难道......”

“对，我的肉身，早在我舍弃仙缘，强行中止飞升之际，崩散成无数片了.......”万千军淡淡说着，仿佛他说的是别人，又仿佛说的是一桩小事，“你现在看到的，只是我的身外化身而已.......”

“这世间哪有人活上千年啊，这些年，我明白一个道理，那便是岁月最是无情，也最是慈悲，无情带走每一个生命，慈悲的一视同仁，无论你是贵，是贱，是万人之上，还是万人之下，它只是慈悲地记录每一个生命，曾经来过这里，记录着每一段感情，曾经存在过，又消失了........”他感慨着......

万逍遥内心震惊得无以复加，他很难理解，一个人，需要多大的勇气与决心，才能拒绝长生的诱惑，他再次问出那三个字，“为什么？”

“为什么？让我好好想想，”他似乎真的在想，好一会儿，才道：“从何说起呢？起初，我也想长生不老，毕竟，我这人很懒散，不想负担太多，追求的自在逍遥......”

万逍遥越听越觉得，他说的是自己，不过，他并未打断.......

“可事到临头，却身不由己啊，于是乎，我只能一人抗下所有了.......”

“一个人？你没有朋友？”

“战死的战死，老死的老死，你说呢？”他微笑着看着万逍遥，反问道。

万逍遥能体会到其中的凄苦与悲凉，久久不语。

见他不再说话，万千军哈哈一笑：“所以，我只是一个活死人，甚至不能称之为人，而且，”说到此处，他顿了一顿，“我的时日已经不多了........”

“是因为那一次么？”万逍遥指的是尸都山一役，那惊天一封.......

万千军默默地点点头，道：“那本是留着封印幽冥监地下三层的，我赖在世间千年，就是为了等待封印松动的那一刻.......”

"那你为什么会出手？"万逍遥越听越糊涂，从来没像此刻，如此嫌弃自己笨的......

"因为你。"万千军认真的看着他。

“我？”万逍遥一愣，苦笑道，“我何德何能，能让前辈如此看重啊？”

“前辈？”万千军上去就是一个暴栗，“是祖宗！”

“是是是，我的老祖宗哎，你下手轻点，敲笨了你赔啊........”万逍遥摸着生痛的脑袋，一脸委屈道。

万千军满意地笑道：“哈哈......果然是我的种， 一样的无赖......”

切，你是无赖，我可不是。万逍遥内心想着，口中却是问道：“这么说来，那地下三层的封印，就没有人解决了？！”

他发现事态变得更加严重了。

“我可管不了，”万千军悠然自得道，手中的酒葫芦一抛，它刚好挂回原处，“不是还有你吗？”

“又是我？”万逍遥白了他一眼，“凭啥啊？”

“凭你是万家的种，”万千军嘿嘿一笑，露出那几颗黄牙，甚是古怪，“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你怪就怪生在万家吧.......”

"嘁，少来，我不吃这一套......."万逍遥坚定的捌过头去。

“你会的.........”万千军忽地来到他身边，看向窗外的那亘古不变的明月，“当你看到你的朋友，你的家人，不断在自己面前逝去，战死的时候........”

“你会明白，有时活着是幸运，更是一种诅咒.......”

他语气平淡，却有一股悲凉之意，扑面而来.......

万逍遥沉默了。

良久

“那...我也不会你那一招啊......”言及于此，万逍遥眼睛一亮，充满期待，“不如，老祖宗，你教我？”

谁料道，万千军很干脆，“这简单.......”

说着，他抚着万逍遥额头，一道意念，打入他的神识海中.......

万逍遥觉得头一晕，复有清明起来，只是脑海里，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嘁，这么容易得到，一定不是好东西。”万逍遥一脸不满足道。

话音未落，头上又挨了一个暴栗，他现在才明白，当时了缘的心情了.......

“龟虽寿，虽然只是一道秘法，却是我毕生之精华所在，”万千军白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觉的微笑，“你想想，我可是史上第一个活了上千年的凡人.......你不想？”

“切，像你这样不吃不喝，别说活千年，活一百年，我就会被闷死了........”万逍遥一脸嫌弃的样子。

“你......”万千军胡气都快被气歪了，“不孝子孙。”

话音未落，万逍遥头上又了一记，眼中含泪，委屈巴巴道：“你这是独断专行，还让不让人说实话了？”

此话一出，迎面而来的是暴风骤雨般的拳头.......

“啊......哎哟.......我和你拼了......啊.....哎哟......”

惨叫之声不绝于耳，其中之凄惨，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啊.......

半?过后

万千军才收回拳头，淡淡问道：“服气否？”

“我佩服的五体投地！”万逍遥脸已经肿了，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无比坚定地跪倒于地：“老祖宗英明！”

“嗯，孺子可教也！”万千军如同高人一般，负手而立，一脸满足道：“刚才说到哪里了？”

“龟虽寿.......”

万逍遥咬牙切齿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