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了阿恨的法力支撑，蛊痴女以最快的速度绞灭了水圈。另一边，绝心和绝贪同样击溃了龙形真气和龟形真气。

修为到了她们这个程度，已不是随随便便一个法术便能击杀的。

三个疯女人凑到一起，齐齐将目光瞄向了战场中央。

那里，圣女族长全身火光缭绕，杀得一众大派弟子节节后退。

当然，厉害的不是她本人，而是与她形影不离的两头大鸟。

在这一刻，所有圣女体内的妖王血脉都在觉醒，唯独她没有。因为她不是贞洁之躯。

千年来，圣女族只有女人，而且每一名圣女都冰清玉洁，只有她例外。三十一年前，她遭遇了那一位，身子被糟蹋了，后诞下了一名男婴。

这是她毕生的耻辱！她恨那一位，也恨自己的儿子。

全身羽毛火红、拖着长长尾羽的“主上”张开翅膀，一身火焰翻卷而出，火浪滔滔，直欲烧上九重天去。

凡是被火焰沾上的人，立马会烧成一团火球。甚至，连一件件法器都被烧融了。

这火，大有焚烧万物之感。

而血玉朱雀则化作一道淡淡的鸟影，依附在圣女族长身上，令她抬手举足间，火光四射。

青城三长老围着她打，硬是拦不住其脚步。

李长老手舞长剑，剑光赫赫，一道接一道地自剑刃剥离而出。

眨眼的功夫，他便剥离出了数十道剑光，而且看情形，剑光还在接连不断地剥离。

也不知，他手上的究竟是一柄剑，还是装满剑光的容器。

可惜，剑光再多再凌厉，被火光一撩，便全都消散了。

柳长老优雅地一抬手，一片风刃落到掌心。她舞着风刃，好似在舞一条长鞭一般。她飘身向左，手一扬，狂风往右刮去。她飘身向右，手一挥，狂风往左呼啸。

她就像一只风中的精灵，在操纵风向。

可惜，狂风也灭不了两只大鸟的火，火蛇在风中狂舞，甚至逆风而行。

就像两匹马车狭路相逢，谁也不肯相让，马头狠狠地撞在一起，比拼着力气，且看谁踩着谁的尸体走过。

黄长老脚一抬，如装了弹簧般蹦到了圣女族长的背后。

他手上握着一个酒葫芦，往嘴里灌一口酒，再喷出时，一条瀑布陡然呈现，带着“轰隆隆”的声响，破入火焰中。

也不知葫芦中的酒水究竟是何方宝物，居然能灭了两头大鸟的妖火。不过，一口酒水喷出，也只能灭一条火蛇。

于是，黄长老便绕着圣女族长蹦来蹦去，不停地灌酒，不停地喷吐出瀑布来。

圣女族长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心里盘算着逃跑大计。

“要是能擒住一名长老就好办了，说不定能威胁三宗门退兵。”她心想。

她朝“主上”使了个眼色，“主上”会意，高啼一声，展翅扑向黄长老。

以黄长老的身法，怎么可能被妖鸟碰到？他脚一抬，便蹦到了另一方向。

趁此机会，圣女族长抽身扑向柳长老。

老奸巨猾的柳长老早已料到这一出，身形一闪，飘退丈许，同时袍袖一拂，狂风大作，逼得对方的周身火焰倒卷而回。

而圣女族长和“主上”齐齐停住了身形，一左一右，同时扑向李长老。

猝不及防的李长老吃了一惊，长剑挥洒间，剑光如惊鸿、似匹练。

奈何他的剑光再强，也抵不住对面的一人二鸟。

下一刻，“主上”张口喷出一团火焰，圣女族长的手也抓了过来。

危急关头，李长老虽惊不乱，竟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他摇身一晃，周遭空气为之一荡，如水纹般波动，而他的身形也随着这股波动扭曲成诡异的形状，继而便融入虚空，消失不见。

下一刻，左近一处坍塌的墙角，空气波动再起，虚空微微动荡，李长老现身而出。

一击落空，圣女族长幽幽地叹了口气，展开身形，往镇外冲去。

“噗……”

黄长老蹦到她前方，朝她喷出一口酒水。

她不闪不避，与“主上”一起，燃起熊熊大火，迎着酒水而上。

而柳长老则张口呼啸起来，啸声直上云天。她在搬救兵！

曲乙真人朝这边杀来，喝道：“青城七子，祭圣人之书。”

“得令！”

青城七子齐声答应，“唰唰”几剑逼退对手，聚到了一处。

山崖子左手高高举起，掌心托着一本金装银线的古书。他面色庄严，朗朗的咒语自口中吐出：“书中自有黄金屋。”

圣人之书自动翻页，翻到一半时，一座黄金打造的迷你小屋自书页中飞起。一时间，金光万道，瑞彩千条，神圣的气息在流转。

呼延庆也朝这边杀来，吼声如雷：“飞刀坞八杰，结九转飞刀阵。”

“得令！”

八名二代弟子撇下对手，聚到一处。

他们背靠着背、手挽着手站成一圈，八股真气爆发而出，如火山喷发，却没有散乱之势，反而凝聚成一体。

在这股强大的真气下，他们的身体如轻烟般消散，空中却现出一把十丈长的飞刀。

圣女族长面容清冷，亘古不变，但双眼血红，直欲喷出火来。

她到现在都想不明白，自己精心布局，怎么忽然间就翻盘了？

她想不通，明明每一步都进行得有条不紊，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她轻声道：“主上，动用血脉之力吧，只要杀退了眼前两拨人，我们一定能逃出去。”

“呖……”

飞舞在她头顶的“主上”啼鸣了一声，高亢又短促，也不知究竟是何意。

“桀桀桀……”

正当此时，一阵怪笑传来，三个疯女人杀了过来，高声叫道：“当家的别怕，三绝禅客来救驾了。”

圣女族长瞥了她们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三个疯女人笑嘻嘻地冲到她身边，同时出手，一掌击在她额头，一掌抵在她后背，一掌印在她胸口。

“啊……”

圣女族长一声惨叫，身形晃了晃，无力地跌倒。

而她怀中的大鸟也弃了她，拍拍翅膀飞走了。

“桀桀桀……”

三个疯女人好像随时随地都在笑。

她们狂吼道：“当家的死了，都逃命吧，快逃吧。”

然后展开身形，往战场外冲去。

与其他受制于蛇窝的刺客不同，她们根本不在乎什么炼魂散，甚至炼魂散之毒本就脱胎于她们培养的无形蛊，炼魂散的解药也依仗她们驯养的钩蛇。

是以，她们要的只是更加混乱的场面。那样，她们便可以趁机逃之夭夭。

圣女族长躺在地上，气息奄奄，一双血红的大眼睛兀自怒睁着。

她的气力在消散，生机已然断绝。

她的眼前浮现一张英俊又愤怒的面孔。

那张面孔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目光很复杂，但绝对不是怜悯或悲伤。

哪怕在临死之际，她的声音依旧清冷：“不要喊我娘。”

吐出最后一句话，她便歪下了头。依附在她身上的血玉朱雀也钻了出来，破空而走。

“不……”阿恨狂吼，“朱浅浅，应该由我来杀你，你必须死在我手上！”

这一刻，他面目狰狞。

这一刻，他内心里压抑了三十年的情绪彻底爆发出来。

这么多年的痛，这么多年的恨，全是这个女人造成的，已经绕成了一个解不开的圈。

有时候，他甚至在想，如果母亲来唤他一声，他会如何？如果母亲向他致歉，他又会如何？

他拼命地修炼，让自己变得强大，难道这背后就没有做给母亲看的因素吗？

有时候，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想不想杀死这个女人。

一名刺客趁机偷袭他的后背。他反手一掌，将之击飞出去数十丈。

他抬起一脚，踏向圣女族长的脸。

这一脚，势大力沉，足以将人的颅骨踩碎。然而，脚在堪堪碰触到满头青丝的瞬间，又停住了。

他保持着抬脚的姿势，像一个倔强的孩子，眼中却有一滴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流过脸颊，落到唇角，很咸很咸。

他目光一转，在纷乱的人群中搜寻三绝禅客的踪迹。

三个疯女人已杀到战场的边缘。

他如怒狮般咆哮：“老妖婆，哪里走！”

展开身形，追了上去。

……

所有刺客都知道：蛇窝已经完了。

尤其在当家的死去之后，他们都一心想逃。若不是三宗门将刀剑架在他们脖子上，他们绝对会逃得远远的，再也不会踏入天狼镇半步。

但是，他们是逃不走的。

三宗门下了格杀令：一个不留！

曲乙真人清朗的话语声传遍战场：“青城弟子听令，李家勾结蛇窝，背叛吴国，随本座前往野狼客栈，全部诛杀，一个不留。”

一群白袍弟子纷纷答应着，凌空飞起，扑向镇子西头。

这一夜，注定是个无眠的夜晚，战火将整座镇子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