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深处，二人并没有被土石掩埋。贴在手臂上的符篆散发着微弱的灵光，而灵光所及之处，土石由实化虚，打造出一片虚无的空间。

这片空间只能存在一炷香时间，待符篆之力耗尽，烧成飞灰，土石将卷土重来，重新夺回属于自己的领地。

二人同时开口：

“丁叮在哪里？有没有危险？”

“什么人会来替我们开路？”

二人又同时闭上了嘴。

顿了顿，野人喘了口气，答道：“丁姑娘被生肖猴掳上山了。那厮放出话来，要在三日之内令丁姑娘心甘情愿地与他拜堂成亲，想来至少要等到明日天明。丁姑娘暂时没有危险。”

阿恨松了口气，点了点头，正要回答，忽听地面上传来震天的吼声：“阿恨，速速将我儿交出来，否则今日便是十二生肖齐出，也保不住你的命。”

不是黑土地隔绝声音的效果不好，而是吼声中蕴含莫大法力，穿透性太强。

野人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呼延庆？大哥，你五天前刚打过青城派，这么快又惹上了飞刀坞？！”

阿恨两手一摊：“不是我惹上的他，是他找上的我，我被人算计了。”

野人一愣，随即怒道：“谁算计大哥，居然为大哥树下如此强敌？”

阿恨轻轻吐出两个字：“蛇窝。”

野人噤若寒蝉，蛇窝的刺客个个都是狠角色。这些年，他虽没招惹过，但放眼吴国，被刺杀的人不在少数，甚至当年他十分敬仰的一位前辈，都死在了蛇窝的獠牙之下。

阿恨忽然道：“说起来，丁叮跟蛇窝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野人又是一愣：“此话怎讲？”

阿恨笑了笑：“丁叮只是个化名，她本名叫做朱青青，是圣女族的圣女。只是我一直讨厌姓朱的，她才改名的。”

野人仍是困惑不解，“嗯”了一声。

阿恨又笑了笑：“蛇窝的信物是泪眼花，而泪眼花又是圣女族独有的。这件事，江湖上知之甚少，但一些年代悠久的大宗门还是知晓的。圣女族做得太明目张胆了，想不教人怀疑都难。”

野人张大了嘴，半天都合不拢：“那丁姑娘可就惨了，三宗门不会放过蛇窝的，就连我，我，我……”

想起丁叮娇艳如花的面容，他支支吾吾了半天，终究是说不出口来。

阿恨叹了口气：“有我在，自会保她周全，只是蛇窝是吴国修仙界的公敌，矛盾不可调和。接下来，一旦蛇窝彻底暴露，圣女族就完了。到那时，丁叮与你我之间，恐怕要隔着杀亲之仇了。”

野人眼睛红了，嗓音颤抖着问：“大哥，你要对圣女族出手？”

阿恨反问：“难道你不出手？”

野人深深地埋下头去，不想让人看见他眼中的泪光。

当是时，阿恨眼前浮现一幅幻象：一双洁白如玉的小手挥舞着泪眼花。丁叮的嗓音在他耳畔响起：“阿恨，不要来，千万不要来！”

声音急切又慌张，带着深深的关心和浓浓的情意。

然后，声音戛然而止，幻象也消失了。

阿恨的嘴角浮现一抹笑意，轻轻地道了句：“小傻瓜。”

同时，他也有些奇怪，生肖猴到底用了什么手段，令丁叮担心成这个样子？照理说，身为圣女族的大小姐，丁叮什么场面没见过，不至于畏惧十二生肖。

他抬起头来，只看到黑乎乎的泥土。丁叮在山顶，他在山脚的泥土里，遥遥相望却难相见。他感觉有些讽刺，好像上天在存心捉弄一般。

……

狭小的地下空间内，一时寂静无声。二人都各怀心思。

阿恨突然拍了拍野人的肩膀，问：“你会土遁吗？”

野人抬起头，有些茫然，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阿恨伸指在他额头一点，只听其全身骨骼“噼里啪啦”一阵响，丈二的身躯矮了下去，成了巴掌大的小人。

阿恨自己同样矮了下去，成了巴掌大的小人。

野人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尚在莫名其妙，耳中忽地捕捉到“吱吱”的叫声。叫声很轻微，被泥土阻隔了，但又一刻不停。

“老鼠！”他心中一凛。

“吱吱”的叫声愈发急促。随着一个硕大的洞口浮现，一只只尖尖的脑袋钻了出来，如毛球般滚了下来，铺展开来，忽然就成了一大窝。

野人唬了一跳，这些老鼠体格硕大，每一只都比他的头还高。随即他便反应过来，是自己变小了。

洞口一点点扩大，更多的老鼠钻了进来，放眼望去，灰蒙蒙一片。而听声音，洞里还藏着很多，也不知究竟有多少只？

狭小的地下空间被挤满了，然后周遭的土石没来由地空了一层，在这片虚无空间外拓展了一层真实空间。

老鼠大军蜂拥而至，符篆绽放的灵光当即弱了下去。

阿恨抬眼一看，入地符缺了一角，然后又缺了一角，仿佛被啃噬了一般。

眨眼的功夫，入地符没了，灵光彻底敛去。虚无的空间随之消散，重新被土石掩埋。

而阿恨和野人被挤压在土石中，身子无法动弹，连呼吸都停顿了。更恐怖的是，老鼠的叫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忽远忽近，令本来就难受的二人增添了一丝心灵压力。

阿恨的左手晃了晃，一声龙吟乍响，一缕拳头大的龙形真气化形而出。龙尾一扫，龙角一挑，一片土石凭空消失，就像水遇热蒸发了一般。

龙形真气环绕一圈，又在地底开辟出一片空间。

野人舒服得呻吟一声，活动了下手脚，又扭了扭腰，拍了拍胸脯。他目中射出两行实质的银芒，左右一看，奇道：“老鼠呢？”

话音甫落，一个洞口出现在头顶，一群老鼠掉了进来。

阿恨抬眼目张望，心下奇怪：“明明老鼠打了个洞，为什么没有土石掉落呢？”

手一抬，狂暴的真气喷涌而出。

当先几只老鼠确实被炸飞了，摔到角落里，肚皮朝上，四肢乱颤。但随着更多的老鼠一拥而上，狂暴的真气忽然就被剿灭了。

阿恨一惊，他这一掌虽是随心所发，但论威力，足以灭杀一群低阶小妖。可观眼前这群妖鼠生龙活虎的样子，哪里有受一点伤？

“吱吱”的叫声愈发猖狂，汇在一起，如一支惊悚乐章。

老鼠大军冲了过来，翻滚在一起，像是隆起了一座灰色的土坡。

阿恨再次抬手，一堵气墙生成，横亘在二人身前。

老鼠大军滚到气墙前，只听鼠叫不断，气墙又无缘无故地被剿灭了。

这回看得仔细，无数只尖尖的嘴巴一开一合，便将气墙给咬破了，甚至真气落到它们口中，还嚼得嘎吱作响。

真气竟被妖鼠给吞了！

他还留意到，脚底下的土石也空了一层。不用猜，也是被妖鼠给吃了。

为了印证心中的想法，阿恨手一招，狼牙棒浮现掌心。他手上掐诀，狼牙棒凌空飞起，凶猛地砸入鼠群中，在砸落的瞬间，棒身又涨大了数倍。

这一棒的威力确实很大，数十上百只妖鼠同时命丧当场，鼠血喷溅而出，腥臭难闻。

而在后方，妖鼠源源不断地涌来，挤满了狭小的空间，又层层堆叠，一个压着一个，一路堆到了洞顶。

于是，鼠群如洪水般倾泻而下，将死去的妖鼠连同狼牙棒一起淹没。

阿恨施法，狼牙棒一震，飞舞而起，掀飞了一堆妖鼠。再看时，偌大的狼牙棒布满齿痕，只剩半截。

不等半截狼牙棒破空而走，鼠群再次倾泻而下，将之淹没。阿恨再施法，已感应不到其存在。

“无物不噬！”他的心咯噔一跳。目光扫动，上下打量起妖鼠来，嘴尖尖的，头圆圆的，皮毛呈灰色，耳朵呈褐色，爪子又呈银白色。

“噬空鼠！”他瞳孔收缩，认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