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滂沱，招缇寺所在的区域罕见地下起了大雨。

冰易和秦允守在医疗舱外面，听着里面两人的对话，忍不住别过了头。

“凌霄，你不能这么对我们的孩子！这对他不公平！”时琰坐在手术床上，抬手将医疗舱内的仪器毁了个干净！

“阿琰！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因为他再次……你让我怎么办？你这样做，对我公平吗？”

即便凌霄和她争执不下，但依然没有放开她的手。

时琰叹口气，捂着小腹下了手术床。这时，她才意识到，这几日那种折磨她的痛苦减轻了不少。

“凌霄！你听我说——”

“我不想听！阿琰！我不能因为这个孩子失去你！”

时琰挥手，示意凌霄安静。

“凌霄，我现在感觉很好，真的，我觉得是它的原因。”时琰说完，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冰魄雪魂坠。

医疗舱里接近零度，所有医护人员木然站在一旁，涣散的眼神加上周遭冰冷的医疗器械，让整个异度空间更加寒冷。

胎儿的躁动逐渐停息，但神识和魔识之间的冲突仍未平息，时琰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灰沉下去，只是疼痛的程度有所减轻。

但这已经是难得的放松了。

“真的？”凌霄扶着她坐下，一手放在她小腹上，感受着她身体里的异动。

时琰点点头。

也许是因为她现在的神识太过火热，这样的低温环境反倒更适应她了。

“凌霄，或许我可以待在冰易小时候那个山涧？那样情况就不会太糟糕？”时琰小心翼翼地问道，生怕凌霄因为怕她痛苦而坚持拿掉孩子。

凌霄皱眉，考虑半天，才说：“那好，我们先回去试试，如果可以，就住在那，直到你生产。”

时琰笑了。

和凌霄重新在人间相遇已经一年多了，在这个男人心里，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她。

但如果他们一直住在魔界，就会面临一个问题，楚雨芝突然造访怎么办？

“凌霄——”

时琰刚想说这个事，凌霄就抬手打断了她。

只见他召来黑销，在它耳边低语着什么。

“去吧。”凌霄摸摸黑销的头，片刻后，黑销啄了两下翅膀飞走了。

时琰大概知道他要干什么。

这是个牵连法阵，这段时间，黑销会一直待在A市，如果楚雨芝他们要过来，黑销会通过和主人之间特殊的感应通知他，这种感应可以跨越人间和异界，但总需要点代价。

时琰不敢问，因为这个男人总是能毫无保留地为她付出一切。

凌霄看她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但他心里还是因为时琰的固执不自在，又不忍时琰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于是不大情愿地说：“时琰，你平安无事，我什么都不说，但凡你有一点闪失，这辈子，我不会让你再回人间！”

***

群山环绕的山涧透彻幽静，丹树在温泉旁的山脚下茂盛如常。

紧紧三天时间，凌霄让人搭建了房子，所有生活用品一应俱全。

不同于A市或者西部，这里的寒冷清冽干燥，空气中到处是松衫的草木味道，非常适合时琰现在的身体状况。

尽管如此，她夜里还是会睡不着，胎儿异于常态的生长速度让她迅速消瘦，邻近朔日晦日的几天时间里，她连起床的力气都没有。

可凌霄却不再阻止她，因为他看到了她的决绝。

有几天夜里，时琰难受得咬牙坚持，也不会翻来覆去折腾，只是因为怕他担心。

他躺在她身边，怎么能不知道？他阻止不了她，只能默默守护她，尽全力让整个山涧不受外部能量干扰，维持在一个对于时琰来说最舒适的环境。

所以每天醒来，只有看到时琰好好的，他才觉得这是迎接新一天的最好方式。

七个月过去了，他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

昨夜下了一场雪，窗外挂上了冰棱子。

时琰窝在沙发上，整个人瘦得只剩皮包骨头，只有一个孕肚，圆滚滚的。

凌霄坐在她身边抱着她，和她一起把手覆在小腹上。

“阿琰，我好爱你……你……你们都要好好的。”

时琰没有立刻回应凌霄。

她在恐惧。

有时候，比失去更可怕的，是明知道会失去，而又无能为力的那种感觉。

沉默片刻，时琰抬起头，跟凌霄深情对视。

“我也是。”随后，她披上披肩，看着窗外的雪景，说：“凌霄，我想出去透透气。”

“好。”

因为时琰行动不便，浑身乏力，又不能轻易使用法力，凌霄便推来了轮椅。

静谧的山涧笼罩在男人安全的结界中，偶尔有成群的红嘴蓝鹊飞过，与白色的雪景交相辉映，别有一番色彩。

时琰现在的神格已经不能负担胎儿神识和魔识的冲突，但她不想让凌霄担心，只是看着远处的雪松，轻声问：“凌霄，你给孩子想名字了吗？”

凌霄低头亲吻她，“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呢！”

时琰看看自己骨瘦如柴的手，“凌霄，如果我……”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她没有勇气问出这句话。

如果我不在了，你会好好爱我们的孩子吗？

就在这时，结界外突然闪现出金色的光，凌霄上前一步，将时琰护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