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风本以为是丁灵今天被骂了，所以一个人躲起来偷偷的哭。

等他走近一些看到扎着的马尾辫，就知道这绝不是丁灵。

这个蜷缩啜泣着的身影有些陌生又熟悉。

顾风仔细一看才发现这是崔松的妹妹崔兰。

她的旁边放着一个袋子，袋子上印着一个国产运动品牌。

顿时顾风心里明白了，这应该是提前给崔松买的。

因为大夏有个传统，一个人去世之后都会给换上一身新衣服。

听到有脚步声接近。

崔兰立即停止了抽泣，迅速在袖子上擦干眼泪。

抬起头来，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她没想到来人居然是哥哥的医生。

被认识的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崔兰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怯怯的喊了声“顾医生。”

顾风看着面前这个眼睛肿的像桃子一样的女孩，有些心疼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他不是患者的家属，无法代入进去切身的感受到那种痛苦。

顾风点了点头，走到崔兰旁边坐下。

“坐吧。”

崔兰这才有些拘谨的坐了下来。

顾风柔声说道：“可以给我讲讲你和你哥哥以前的故事么。”

虽然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但他懂得如何去倾听。

这个时候，或许倾听比安慰更来的有效。

或许是顾风的温柔声音，让崔兰紧绷的情绪放松下来，根本没想过要拒绝这个要求。

崔兰慢慢的讲述着她和哥哥童年的趣事。

一开始还有些不自然，讲到后面她渐渐地沉浸在了快乐的回忆里。

讲哥哥带她挖蚯蚓，用蚯蚓做诱饵，然后拿着竹竿制成的简易鱼钩在稻田的青蛙眼前晃动，钓到了多少青蛙。

讲哥哥晚上打着电筒带着她抓知了猴，油炸后的味道是多么美味。

讲哥哥带着她掏鸟窝，带回来几只幼鸟，他们天天捉虫给鸟儿吃。鸟儿最后却被邻居家的猫给吃了，她难过了好久好久。

“去年，我考上了高中。哥哥带我去县城买了好几套新衣服，花了1000多。他说青春期的女孩爱攀比，在学校穿差了会被人看不起。而他自己却连300块的衣服都舍不得买，看了又看最后还是放下了。”

崔兰看向旁边椅子上哥哥那天看了又看却舍不得买的牌子。

“那天，我就在心里发誓等我长大工作后，一定给哥哥买套很好很好的衣服。可现在，他却等不到了。”

崔兰的泪水渐渐模糊了视线。

顾风在网上看过别人谈起亲人去世时的感受。

说会感到整个世界突然变暗，变模糊了，心脏也变得异常沉。

脑子里一片迷蒙，身体好像开始失重，似乎要飘起来一样。

一种掉入黑洞般的感觉变化成泪水从眼中夺眶而出。

毫无疑问，崔兰的表达远没有这么文艺，但她质朴的话却更让人动容。

“他是一个好哥哥！”顾风缓缓说道。

“他很不幸，但他又很幸运。”

崔兰不解的看着顾风，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说幸运两个字。

顾风淡淡一笑，说道：“医院是一个生老病死与人情冷暖激烈碰撞的地方，最能赤裸裸的展现出人性。

见过来了十几个家属，个个穿的人模狗样，却8000块门槛费都凑不出来的。

见过两兄弟因为谁多出了一千块，在急诊大厅大打出手的。

见过患者得了手术后躺在病房，丈夫却出轨家里保姆的。

见过患者提前立过遗嘱要求医生不许抢救让他自然死亡的，现在却成了插着管的植物人，只因他每月有两万块的退休金。

有太多的六亲不认、同室操戈、大难临头各自飞。

而崔松能在最后一刻，有真正爱他的你们陪在身边，已经是很多人羡慕不来的了。”

崔兰怔怔的看着顾风，或许是她太年轻，没听说过这么多的丑陋。

半晌，她才明白顾风的用意。

是的，父慈子孝、手足情深、相濡以沫已经是很多人羡慕不来的。

“谢谢你，顾医生。”

顾风淡淡笑了笑，“走，一起去看看你哥哥吧。”

崔兰点点头，跟在了后面。

病房里。

崔松难得的保持着清醒的状态，正在和父母聊天。

顾风查看了下崔松的状态。

痉挛已经停止，整个人渐渐地趋于安静，身体出现了弛缓性瘫痪，被咬的肢体软瘫更严重一点。

应该时日无多了，估计不在明天就在后天。

崔松低声说道，“顾医生，我有话跟你说。”

顾风会意的俯下身去。

只听崔松小声说道：“顾医生，谢谢你替我保守秘密。”

顾风一愣，随即明白。

原来这家伙是在暗示自己不要透露他来检查过HIV......

这让顾风想起新闻上那个车祸被撞飞10米，硬生生把手机记录删完才晕过去的兄弟。

好一个“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这些倒霉蛋都是纯纯的乐子人啊......

顾风走出病房，把本就不多的时间留给了崔松的家人。

回到家。

给自己泡了一杯茶，惬意的躺在沙发上。

看着系统今日份的奖励。

只看了一眼，顾风就皱起了眉头。

今天得到的技能居然是阑尾切除（大师级）。

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这个技能委实有些鸡肋。

这可是最简单的手术，还远不如今天自己做的肠修复术复杂。

只要对人体结构稍微熟悉点。

腹腔镜下就是咔嚓两下的事。

就算是赵晨眼里看不上的那些笨蛋医生，随便抓一个都会做。

嗐，浪费了一次机会。

顾风看了看科室系统排名，依旧是2333。

不过他也习惯了，这个得慢慢来，急不得。

......

第二天上午。

顾风在诊室接到护士的电话。

“顾医生，你过来看一下，患者崔松的血压57/32mmHg。”

顾风急忙赶了过去。

检查了一下，脉搏细数、血压下降、反射消失、瞳孔散大，已经进入了昏迷状态。

护士小妹看向顾风，“要采取措施吗？”

顾风摇了摇头，“他说过不要用任何抢救措施，就让他安安静静的走吧。”

几小时后。

一阵压抑的啜泣声传来，伴随监护仪器的报警声，在病房显得格外令人动容。

顾风再次走进病房，撤下监护仪器与吸氧装置，亲自为崔松做上最后一次心电图。

笔直的线条没有任何波澜。

在一旁的崔松父母和妹妹已经泣不成声，顾风和护士小妹走过去轻轻安抚着他们。

一会儿过后，崔兰忍住悲伤，轻轻道了声“谢谢”。

然后为崔松换上那套看了又看却舍不得买的衣服。

......